那塗從範道:「那鶯燕樓的花娘不知聽誰胡說的,如何做的準,小侯爺可是要白等了。」


    小侯爺搖搖頭:「塗解元真是個明白人,本世子還真是叫那花娘哄了,等了半宿也沒等來什麽仙子,卻等來了兩個男人,穿著一身黑還蒙著臉,賊唿唿的進了河神廟,本世子深覺晦氣便想出去,卻聽見兩人商量著要放火燒那停在河神廟裏的棺槨,本世子雖愛逛花樓,心卻善,想著那棺槨裏頭雖是死人,這火一燒也成了把灰,豈不造孽,橫豎也不過伸把手的事,便叫人把那棺槨裏的屍首移到了別處放著,又想這輩子長這麽大還沒見過放火的呢,有些好奇,便順道見識了見識。」


    說著搖搖頭,嘖嘖的道:「見識過後本世子很有心得,原來這放火是個力氣活兒,得先往房頂子上澆桐油,澆上幾桶,才能點火,如此方能燒個透徹,火起來的才有氣勢,隻可惜老天爺不開眼,這當口竟落了一場大雨,把火澆滅了,隻燒了半邊河神廟,實在可惜可惜啊。」


    許大人眉頭緊皺:「這起火時落雨正好救火,是老天開眼的好事兒,可惜什麽。」


    小侯爺搖搖頭:「本世子在那河神廟蹲了半宿,實覺有些冷颼颼,那火起來正好暖和暖和,落了雨卻又澆了本世子個透心涼,故此本世子便有些不爽快。」


    大堂上的人都忍不住抽了抽心說,這什麽人啊,難道依著他把冀州城燒了才爽快。不過那吳有運跟梅仵作的臉色卻越發難看,昨兒那縱火之事本是為了毀屍滅跡之後,借以脫身,隻要那屍體不在,便死無對證,到時候他們就咬死了一問三不知,便翻了案追擊罪責也幹他們的事。


    卻怎麽也未想到,堂堂的小侯爺半夜不睡覺卻跑去城外的河神廟裏頭蹲著,他說的什麽相看仙女洗澡,吳有運一個字都不信,自己在冀州府當差二十多年,也沒聽什麽仙女洗澡啊,根本就是托詞。


    若是托詞就更麻煩了,本來秦卜易把潘家父子弄來就是為了找個替罪羊好脫身,不管這案子重審之後誰家贏了,都能推到潘家父子頭上,可這小侯爺跟按察司的許大人卻插了進來,明擺著就是來撐腰的。


    至於給誰撐腰,吳有運這會兒真糊塗了,秦卜易雖是冀州知府,若有如此背景,也不會讓自己牽著鼻子走了,況且這案子本就是按察司發還重審的,若是為了秦卜易,這案子隻怕也不會發還了,直接按下,縱然楊萬鬆的老婆跟裴府沾親,那裴府也不會因個遠房親戚與按察司為難。


    若不是為了秦卜易還能為誰,難道單純就是想管檔子閑事兒?卻也知道不管是為了什麽,今兒這兩尊大佛往堂上一坐,這案子審起來斷不能含糊,更何況塗氏的屍首仍在,隻一開棺,頭一個倒黴的就是他跟梅仵作。


    如今也隻能指望塗家鬧上一場,若能攔住開棺,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不然,這案子審下來,便自己跟梅仵作罪責難逃,塗從範也甭想摘出去。


    想到此,暗暗對塗從範使了眼色。


    塗從範可也不傻,這案子當日怎麽審的他心裏門清,那棺槨裏裝的是不是塗氏,更是一清二楚,若開棺驗屍,追究起來,自己也難開脫。


    雖瞧見了吳有運眼色,卻並不是為了吳有運,況,本來就打算著大鬧一場,把這重審攪合了,側頭看了旁邊的男人一眼,示意見機行事。


    許大人實怕讓小侯爺繼續胡說八道下去,今兒就甭審案子了,開口道:「既如此,不知小侯爺可抓了那縱火之人?」


    小侯爺笑了:「本世子瞧著那倆人縱火的手段著實利落,想來略調教調教便是一把殺人越貨的好手,雖說如今本世子用不著,卻也難保那天有個不長眼的得罪了本世子,到時候派了這倆人去,豈不省事,似這樣的人才,本世子怎能放過,自是要弄到身邊兒,等那天無聊了,讓他們給本世子放把火來瞧瞧也是個樂子不是。」


    說著衝潘清眨眨眼:「潘兄說本世子這樂子尋得好不好,若潘兄有興致,迴頭邀了潘兄過來,篩上一壺好酒,咱們便瞧樂子便吃酒,也算一大樂事。」


    潘清從心裏佩服這位,尤其他這張嘴,黑的能說成白的,死人能說成活的,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實在無敵。


    咳嗽了一聲:「在下並無此嗜好,小侯爺還是自己欣賞吧。」


    小侯爺很是遺憾的道:「本還以為潘兄是個同好呢,可惜可惜了,不過本世子救個死人本就費了些力氣,卻還搭上了一具上好的棺木,實在是虧了。」


    潘清道:「以塗解元對自己宗妹之心,想必如今心裏甚為感激小侯爺伸出援手,至於這裝了塗氏屍首的上好棺木,想必也是很願意出這筆銀子的。」


    小侯爺卻看向塗從範:「塗解元果真願意出銀子?」


    塗從範一愣,有些不明白,這怎麽轉到銀子上去了,卻也忙道:「虧得小侯爺幫忙,學生宗妹才得以保住了全屍,學生這個宗妹實在的命苦,若是死後連個全屍都保不住,叫學生情何以堪,便日後命歸九泉見了我那妹子,也是無法交代。」說著,擠了兩行眼淚出來,用袖子抹了抹,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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