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子黎猶豫半晌,終是小聲問話:“主子,這樣的話,你當真……”


    蕭與夕睜開雙眼,神情漠然:“我的事,你不必多問。”


    風子黎點頭:“是。”


    蕭與夕:“繼昨日攻城失利之後,北磐狼主決定何時禦駕親征?”


    風子黎:“正月初一。”


    蕭與夕喃喃低語:“就剩下兩天時間了啊。”


    風子黎抬手示意。


    有一黑衣人走了過來,遞給他一幅卷軸。


    風子黎把卷軸展開,將上麵的畫像呈到蕭與夕眼前:“主子,數日前,合縣城門初戰那日,安梧兩國軍中有異術存在的場麵,乃北磐大軍親眼所見。”


    “狼主得知了這一情況,以防萬一,特令北都大祭司來此。”


    “這就是大祭司的畫像,主子隨時可以混入北磐營地之中。”


    蕭與夕瞥了一眼畫像,問道:“這個大祭司人呢?”


    風子黎看向道維:“前幾日已經抵達天門關外的寒酆嶺了,我通知了道維,將此事交由他去辦。”


    蕭與夕聽到這話,也抬眸看向道維。


    道維連忙答道:“主子放心,屬下處理的很幹淨!”


    蕭與夕皺眉:“處理的幹淨?”


    風子黎驚唿:“你把人給宰了?”


    道維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


    他直視著風子黎,反問道:“對啊,不然呢?”


    風子黎聲音微沉:“主子又沒見過大祭司,你不把人帶迴來,難不成指望主子憑著這張畫像幻容?”


    道維緊張的看了一眼蕭與夕,朝著風子黎急聲道:“不是,你又沒說清楚!”


    風子黎:“這點事還用人交代?”


    道維:“你之前讓我辦的事,不是殺人就是劫貨,誰知道這次是例外呢?”


    風子黎:“你直腸通大腦!”


    道維:“你腦子缺根筋!”


    “……”


    兩人你來我往的鬥嘴起來。


    其餘黑衣人默默垂首、憋笑。


    蕭與夕猛的站起身來:“行了!”


    話音剛落,風子黎和道維瞬間噤聲,正堂內安靜了下來。


    蕭與夕出聲吩咐道:“所有黑衣人跟隨風子黎,帶著北磐軍中願意止戰的部落之人,立即撤離天門關,前往北都。”


    “你們隻有兩天時間。”


    “接下來,天門關方圓百裏,不會再有安全的地方了。”


    眾人齊聲道:“是。”


    ……


    臘月二十九日。


    蕭與夕悄無聲息的出現在合縣縣衙。


    她借著假山後大片的幹枯樹杈,掩蓋住自己的身影,定定的望著屋中的場景。


    屋中。


    一群人以李同光為首,圍著桌上偌大的沙盤在討論著什麽。


    寧遠舟和任如意避開那些人,坐在一旁談話。


    鄧恢和初月一左一右站在李同光身旁。


    於十三倚靠在桌旁,俯視著沙盤。


    錢昭雙手抱臂,站在人群後方。


    元祿一手撐著下巴,孫朗胳膊搭在元祿的肩膀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在沙盤上擺弄著各種軍隊戰法。


    蕭與夕看了許久,終是轉身離去。


    楊盈來給元祿送飯,她走到拐彎處,正好瞧見了蕭與夕的背影。


    她低聲呢喃:“與夕?”


    飯盒掉地。


    楊盈此時已顧不上這些了。


    她連忙朝著蕭與夕離開的方向追去。


    楊盈追到了一個偏僻之地,徹底失去了蕭與夕的蹤跡。


    她停下腳步:“莫不是我眼花了?”


    突然,楊盈後脖頸一疼。


    她眼前一黑,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就此失去了意識。


    蕭與夕將她攬入懷中:“來的正好,省得我去找你了。”


    屋內,任如意話音一頓,轉頭看向門外。


    寧遠舟:“怎麽了?”


    任如意目光掃視過空落落的院落,隨後再度轉頭看向寧遠舟:“沒什麽,我剛才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時竟說不上來。”


    “許是最近這些天一路奔波,我的直覺也不複往日敏銳了。”


    寧遠舟牽起任如意的手:“等定下作戰計劃,我們就去休息。”


    任如意笑道:“好。”


    ……


    臘月三十日。


    北磐大祭司抵達合縣,順便抓來了大梧禮王,獻於狼主。


    北磐營地歡唿雀躍。


    合縣縣衙亂作一團。


    北磐營地,狼主營帳之內。


    狼主:“哈哈哈哈,真不愧是大祭司!”


    楊盈迷迷糊糊醒來之際,就聽到了這聲狂笑。


    她環顧四周,看到周圍都是北磐人,頓時麵色慘白,心中驚慌不已,表麵上卻強裝鎮定。


    狼主:“大祭司,你說該如何處置這個小白臉,才能彰顯我北磐威嚴?”


    一道略顯蒼老的聲音響起:“現在不宜處置此人。”


    楊盈看向說話的人,也就是狼主口中的大祭司。


    這個大祭司身著一襲黑色拖地長袍,肩披乃是鴉羽所製,約莫有半米多長,也是北磐人的裝扮。


    她戴著麵具,手上戴著黑色手套,全身上下就耳朵露了出來,看上去神秘至極。


    狼主麵色略顯不悅,沉聲詢問:“為什麽?”


    大祭司答道:“我鑽研了一個法陣,需要一炷香的時間,明日大戰前,可借此人使用一番。”


    狼主:“能破掉那些中原人的異術?”


    大祭司:“不止,法陣若成,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合縣。”


    狼主:“若是不成呢?”


    大祭司:“一炷香的時間,對於王上而言,沒有任何損失。”


    “法陣若是不成,我便殺了此人祭旗,預祝王上大破安梧兩軍!”


    狼主:“好,本王允了。”


    是夜。


    楊盈被捆住手腳,丟在了大祭司的營帳中。


    她從頭到尾聽完了北磐人的談話,心中清楚北磐人是想拿自己,做出對合縣不利的事情。


    大祭司平躺在床上,像是已經睡著了。


    楊盈想辦法掙脫掉手上的束縛。


    她自知求生無門,也不願被北磐人利用,便從懷中掏出那把往生,朝著自己的脖子刺去。


    大祭司蒼老的聲音突然響起:“送你這把匕首的人,若是知道你用此物自盡,定會恨不得自戳雙眼。”


    楊盈手中動作一頓。


    她聽到大祭司的話,眸光微動,試探性的喊道:“與夕?”


    大祭司緩緩坐起身:“什麽?”


    楊盈:“你怎知這把匕首是旁人送我的?”


    大祭司:“此乃靈物,我也是修習異術之人,自然能看出來。”


    “你一個普通人,若非旁人相贈,又怎會擁有此物?”


    楊盈心中失落。


    她注視著大祭司,在其身上找不出一絲跟蕭與夕相似的地方。


    這明明就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婦。


    終究是她想多了。


    大祭司翻身下床,走到楊盈麵前,俯視著她手中的匕首:“它叫什麽名字?”


    楊盈答道:“往生。”


    大祭司:“你可知,何為往生?”


    楊盈搖了搖頭。


    大祭司自問自答:“擺脫過往業力的束縛重獲新生,俗稱死亡。”


    這一夜,兩人說了很多很多。


    就連楊盈自己都說不清楚,她為何能跟這個老婦人這般暢聊。


    最後,她終是問出了心中所惑:“你明日便要殺我,今夜為何要同我講這些?”


    大祭司:“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楊盈輕嗤一聲:“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


    大祭司似乎是笑了一聲。


    她重新躺迴了床上:“睡吧,別折騰了,在我眼皮子底下,你死不了。”


    楊盈坐在冰冷的地麵上。


    她背靠著牆壁,雙臂環抱著膝蓋,遲遲沒有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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