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看門小廝聲音大,眾人聽了個真切,不由又嘰嘰喳喳議論起來:


    “ 哎呦 ~ ~ 納個妾還出聘禮,這嘉王殿下真是端方君子啊 ”


    “ 是啊、一個妾張羅這麽大排場 ”


    “ 誒 ~ 話不是這麽說的,寶林也是正七品的位份了,這南家二小姐年輕貌美,誰知日後能不能有一方天地呢?”


    “ 你這話說的在理,嘉王後院幹淨,如今有了這麽個如花美眷,也算是一樁美談了 ”


    “ 若不是這女子丟那麽大的人,可不也算是美談了?”


    ···


    楊譙聽著此話、麵上笑容不變開口道:


    “ 在下自是知曉,但咱們上門合該先從正門走過、不知小哥可否派人引路,我等頭迴來著實不知側門位置 ”


    小廝聽著楊譙沒有生氣的意思,倒也高看他幾分。


    隨後笑笑迴應:


    “ 這是自然 ”


    緊接著衝著門內喊道:


    “ 來個人帶楊總管等人去側門、接二小姐出閣!”


    門內跑出一麵容清秀機靈的小廝,笑著走出來上前行禮:


    “ 小人見過楊總管,咱們這邊請 ”


    隨即側身上前做出請的姿勢。


    楊譙笑笑迴應:


    “ 有勞小哥了 ”


    喜婆瞧著此景、麵上浮現幾絲不快,指揮那兩個鑼夫敲得更大聲了。


    ···


    這廂隻見方若梅緊緊地陪在女兒身旁,靜靜地站立在那略顯冷清的側門邊。


    身後堆著十二個紮著紅綢的嫁妝箱子。


    側門處人影稀疏,唯有門邊那棵曆經百年風雨滄桑的老柳樹,伴隨著輕柔的微風緩緩搖曳著身姿,翠綠的柳枝宛如絲絲縷縷的長發,輕輕拂過地麵。


    道路兩旁負責灑掃的丫鬟們,皆忍不住投來好奇的目光,悄悄地打量著這邊的幾個人。


    由於方若梅深得主人寵愛,這些丫鬟們終究還是有所忌憚,並不敢太過肆意妄為。


    今日,因著愛女即將出閣嫁人,方若梅特意穿上了一身嫣紅如霞的織錦雲紋對襟長襦裙。


    烏發高高盤起,梳成高椎髻,發髻之上還斜插著一隻精美的鴛鴦戲水嵌珠鳳簪,鳳凰栩栩如生,仿佛隨時都會振翅高飛一般。


    再看她那張原本柔美動人的麵龐,此刻卻化上了一層濃濃的妝容,往日裏溫婉柔和的氣質瞬間,被襯托出了幾分淩厲之色。


    此時此刻,方若梅那雙美麗的眼眸之中早已噙滿了晶瑩的淚水,她緊緊地拉住女兒的雙手,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地說道:


    “ 我的寶貝女兒啊,今天就要出嫁啦 …… 娘倒是 ···· 倒是舍不得了 ”


    南映儀頭上蓋著水粉色蓋頭,遮住姣好容顏。


    身著水粉月光線繡百花爭豔錦緞長裙,蓋頭下早已泣不成聲:


    “ 娘 ····· 女兒也舍不得您 ”


    秋畫小心遞上錦帕、出聲安慰道:


    “ 側夫人、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小姐日後還有歸來之時呢,今兒個風大、仔細傷了眼睛 ”


    方若梅接過、強扯出一絲笑來:


    “ 秋畫說得對、映儀到了王府要上敬父母高堂、下守女德女戒,尊重正室王妃,安心伺候王爺 ”


    “ 日後有了子嗣、切勿爭一時長短,大昭有律令、庶出子女都要在正室膝下教導 ”


    “ 但私下裏、娘還是盼著你能得償所願、展翅高飛 ”


    南映儀甕聲甕氣迴應:


    “ 女兒知道、定謹遵娘的教誨 ”


    隨後方若梅看了看時辰,不滿開口問賈嬤嬤:


    “ 侯爺當真不來嗎?”


    賈嬤嬤麵色難看:


    “ 側夫人、侯爺說了,即已恩斷義絕、沒得看不相幹之人出嫁 ······ 還 ··· 還不讓夫人過來 ”


    方若梅聽著此話、不由一陣暈眩。


    秋畫忙一把扶住方若梅,正欲說什麽,就聽著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


    ----------


    方才的小廝笑著說道:


    “ 還請諸位稍等片刻,小的即刻進去傳喚 ”


    楊譙謙遜一笑:


    “ 應該的、但還望稍微快些,恐誤了吉時 ”


    小廝笑笑點頭:


    “ 一定一定 ”


    等進了門、方若梅已經轉換好了麵色,此刻麵上帶著淡笑。


    小廝忙褔身行禮:


    “ 小的見過側夫人、見過二小姐 ”


    方若梅仍舊眼眶紅紅,卻還是笑著說道:


    “ 起來吧、可是嘉王府來人了?”


    小廝迴話道:


    “ 迴側夫人的話、正是呢,眼下時候不早了、可別誤了吉時 ”


    方若梅眼眶更紅了,還是扯出絲笑來:


    “ 是、賈媽媽、你去送送映儀 ”


    因著方若梅隻是侯府妾室,即便女兒也是妾室出嫁、她也不得送行。


    賈嬤嬤眼眶也帶著淚意,微微褔身行禮:


    “ 老奴知道了 ”


    小廝麵帶微笑地揮動著手,有條不紊地指揮著眾人將那一個個裝滿豐厚嫁妝的大箱子搬到門口。


    春香和畢嬤嬤則站在一旁,輕輕地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她們緊跟在南映儀的身後,緩緩地朝著門外走去。


    而另一邊,秋畫小心翼翼地守護著方若梅,全神貫注地盯著主子,心中充滿了擔憂,深怕方若梅因為情緒過於激動而傷到腹中的胎兒。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盡管方若梅的眼中不斷有晶瑩的淚珠滾落,嘴角卻始終掛著一抹淡淡的笑容。


    此刻,巳時的陽光如金色的絲線般灑遍每一個角落,照亮了大地。


    方若梅靜靜地佇立在原地,目送著那漸行漸遠的身影。


    背影在這燦爛的陽光下顯得格外淒涼與蕭瑟,仿佛整個世界都隻剩下她一人、孤獨地承受著離別的痛苦。


    賈嬤嬤扶著南映儀出了門口,擦了擦眼角濕潤笑著高聲開口:


    “ 今爾得天賜良緣、家中小姐出閣時,從此不是南家女、再歸將做他人婦 ”


    隨後雙手略微顫抖、卻穩穩撐住南映儀扶著的手。


    南映儀聽著此話,心裏止不住地難受,蓋頭下的一雙秋水剪瞳早已淚眼朦朧。


    楊譙左右揮手、王府家丁紛紛上前來,眾人齊聲喊道:


    “ 老奴(奴才)恭迎南寶林入府!”


    喜婆笑嗬嗬接過南映儀的手,嘴上說著吉祥話:


    “ 小姐得嫁高門、日後美滿和順,子孫福繞膝下,百年富貴無極 ”


    話音落下,後頭家丁抬著嫁妝歸位。


    南映儀也落座轎子當中,隨著小廝抬起轎攆,喜婆擺擺手、敲鑼打鼓的向王府進發。


    ···


    方若梅聽著喜囉聲漸遠、擦幹眼淚冷嗤出聲:


    “ 當真是無情之人 ····· 自己不來就算了,我想叫淮知迴來送他姐姐出嫁都不行 ······ ”


    秋畫左右看了看、方才小聲出口:


    “ 側夫人小聲些、傳到侯爺那兒去,總是要怪罪您不知規矩 ”


    方若梅嘴角嘲諷:


    “ 從宮宴迴來到現在,他滿心滿眼都是江知凝,哪有功夫來管我的事 ”


    隨後賈嬤嬤也迴來了,方若梅複又問道:


    “ 人找得怎麽樣了?”


    賈嬤嬤褔身搖頭、歎氣迴道:


    “ 要麽就是聰明又漂亮、要麽就是不缺這點子恩惠,總該選個聽話乖巧、又見錢眼開的不是?”


    方若梅點點頭:


    “ 迴吧 ”


    隨後主仆三人往梅蘭苑走去。


    ----------


    嘉王府內——


    沈友秋正坐在自己的秋寧堂裏:


    坐在窗前看樹下落花,兩行清淚自臉頰滑落:


    “ 費盡心思打聽,本以為高枕無憂,到底還是將人接來了 ····· ”


    貼身丫鬟慧心滿臉疼惜、忍不住上前勸慰:


    “ 王妃娘娘、您別傷心了,王爺不是都說過了?南寶林入府隻是為了大計、更是為了您呀 ”


    慧明小心拿著帕子為沈友秋擦拭眼角:


    “ 是啊娘娘、王爺可說了,等南寶林生下孩子,就直接過繼到娘娘膝下,屆時就不再去南寶林院裏了 ”


    沈友秋輕笑:


    “ 瞧瞧商函、專門朝人心上紮刀子,我多年無子是因為什麽、他心裏不清楚嗎?”


    “ 拿一個卑賤庶女所生的孩子來羞辱我、仗著我對他深情,就能任意折辱了 ”


    慧心歎氣:


    “ 王爺怎會不記得啊娘娘,您瞧瞧王爺多年來、不也隻為了大局納了這一個妾室嗎?”


    “ 南寶林雖是個庶女,到底年紀小好拿捏,等明兒個之後還不是任娘娘磋磨?”


    “ 王爺對她可是毫無情誼啊,怎能同您跟王爺相較?”


    ···


    在沈友秋跟商函成婚一年之時:


    商函奉命前往樓蘭邊境、押送軍餉糧草,當時他二人新婚燕爾、正是蜜裏調油,沈友秋不舍得他一個人前去、便跟著一同上路。


    路上遇劫匪搶劫,危難之時沈友秋擋在商函身前、替他挨了一刀,劍刺入小腹性命危急。


    好在隨身軍醫及時醫治,這才撿迴了半條命,但身體受損、日後再不能有子嗣。


    此事著實丟人、皇子帶著數位將士押送軍餉、卻能被區區匪徒重傷,如此粗心大意,怎能不叫天下人恥笑?


    金寶珠涕泗橫流跪在帝王跟前、求陛下切勿聲張此事,勉強保住兒子聲譽,但卻委屈了沈友秋。


    外人隻以為是嘉王妃有隱疾,殊不知是其傷了根基,再無緣兒孫繞膝。


    這也就是為何,沈友秋那日在宮宴上,當眾給商函沒臉,商函也未曾動她一根手指頭。


    ···


    沈友秋神情疑惑、喃喃自語:


    “ 也不知我到底是為了什麽、又得到了什麽 ”


    慧明歎氣勸道:


    “ 娘娘是王妃、若日後王爺得以問鼎寶座,您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 ”


    沈友秋嗤笑:


    “ 皇後?無所出的皇後?”


    慧心忙開口道:


    “ 南寶林身子好適合生育,娘娘膝下怎會無子?”


    沈友秋聽著此話麵目猙獰、轉迴身拂落滿桌茶盞、怒吼道:


    “ 區區庶女所生、也配落到我膝下?既然他無情在先、也休怪我不講情麵!”


    ----------


    花轎行至偏門、楊譙示意眾人停住腳步,隨後笑著開口道:


    “ 南寶林、因著規矩咱們得從側門進去,還請您見諒 ”


    南映儀毫無波瀾、淡聲應道:


    “ 應該的、有勞楊總管了 ”


    楊譙麵上笑容不變、隨後又迴應道:


    “ 王爺給您安排的院子在西麵,這名字叫儀容院,王爺現下還有些事、稍後老奴送您過去,您在院裏稍等片刻 ”


    南映儀不由有些臉熱、低低應聲道:


    “ 我知道了 ”


    春香心裏一喜、麵上笑著說道:


    “ 王爺當真有心、咱們小姐閨名映儀,這院子真真妥帖 ”


    楊譙笑著迴應:


    “ 誒 ~ 姑娘日後可就該改口了,該喚寶林才是 ”


    “ 這院子昨日王爺吩咐人趕緊收拾出來的,院名也是王爺提的 ”


    春香忙打自己嘴巴一下、賠笑開口:


    “ 楊總管說的是、是咱們寶林 ”


    楊譙複又說道:


    “ 成了、咱們先迴院子吧,這一路顛簸想來寶林也累了,院兒裏頭丫鬟婆子都候著呢 ”


    畢嬤嬤也笑著應聲:


    “ 誒!有勞何總管了 ”


    隨後喜婆被留在原地,一圓臉丫鬟上來給賞。


    喜婆接過沉甸甸的荷包,笑得見牙不見眼,隨後褔身告退出府去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西麵而去。


    ···


    嘉王府的偏門正對著假山花園。


    假山上頭怪石嶙峋,有的如蛟龍出海,有的似猛虎下山,形態各異,栩栩如生。


    怪石又巧妙地與大片大片絢爛的薰衣草相互連接,形成了一幅獨特而迷人的畫麵。


    漫步於亭台樓閣之間,可以看到那些精美的建築錯落有致地分布其中。


    青色的磚塊和漆黑的瓦片交相輝映,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淡淡的光芒。


    亭子裏擺放著精致的石桌石凳,仿佛隨時都能迎來文人墨客在此吟詩作對;


    樓閣則雕梁畫棟,飛簷鬥拱,彰顯出工匠們高超的技藝。


    當微風拂過,薰衣草輕輕搖曳,送來陣陣淡雅的芬芳。


    那香氣縈繞在鼻尖,讓人感到心曠神怡,此時此刻,身處這如詩如畫的景致之中,不禁讓人陶醉,忘卻了一切煩惱和疲憊。


    春香和畢嬤嬤對視一眼,瞧著嘉王府府邸氣派、且這景致怡人,想來主人家定是端方儒雅。


    且如此有心準備好院子、還給了南映儀吹鑼打鼓、喜婆上門這等大婚配置,雖說比起大婚略顯少了,可這也不是納妾需要的。


    若是王妃能好想與些、想來南映儀過得不會太差。


    ···


    正廳內——


    商函三人剛用飯,小廝匆匆跑來稟報:


    “ 啟稟王爺、南寶林已經入府了,約莫再有半刻鍾功夫就到儀容院了,此番南寶林陪嫁十二抬嫁妝 ”


    商函麵無表情點點頭、放下筷子說道:


    “ 本王知道了、派人送些膳食過去,就說本王正忙著、晚上再去瞧她 ”


    小廝聽罷、躬身行禮:


    “ 奴才知道了 ”


    商娩珠笑笑:


    “ 這人入府了,表弟也就放心了 ”


    商函點頭笑笑說道:


    “ 是啊、再無任何對本王不利之言了 ”


    商娩珠狀似無心開口:


    “ 這華陽郡主及笄禮、聽說是皇後嬸母作為主賓授禮,到底是姑奶奶有麵子 ”


    商函身形一頓、隨後笑著開口:


    “ 正是、不過表姐倒是不知了,這母後與樂華姑母乃是至交好友,想來是看著樂華姑母麵子,怕不是姑奶奶請來的 ”


    商娩珠似才明白般點點頭 :


    “ 原來如此、本郡主還以為是姑奶奶的功勞,那表弟可準備好賀禮了?”


    商函點頭:


    “ 賀禮自接到請柬時便備好了,屆時表姐表弟、同本王一同前去就是了 ”


    商羽蕭拱手道:


    “ 那便多謝表哥了 ”


    商函擺擺手:


    “ 咱們之間無須這般客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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