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楊桃起身、後怕般拍了拍胸脯,小聲開口道:


    “ 方才奴婢以為要被打板子了 ”


    妙筆聽著、噗嗤一笑接話道:


    “ 夫人一向寬厚,你為何會這麽認為?”


    楊桃撇撇嘴:


    “ 隔壁院侯爺聲音那麽大,奴婢也聽見了啊,側夫人小產了、奴婢也看護主子不利,這才害怕呢 ”


    江知凝笑容淡了淡,開口道:


    “ 我與侯爺自是不同的、隻管日後好好照顧你家姨娘就是了 ”


    隨即轉頭看著周姨娘、輕笑囑咐:


    “ 周妹妹日後不可在如此粗心,明日一早我派梁大夫上門常駐、為你安胎請脈 ”


    “ 你素來節儉、有了身孕就不能這般了、每月八兩的燕窩份例漲到兩斤,吃食從四菜一湯漲為八菜一湯,蔬果什麽的前院分了先送到百花院去 ”


    “ 缺什麽少什麽隻管使喚人來找我就是、月底我讓淮青迴來看看,一解你的慈母之心 ”


    周姨娘感動不已、眼眶蓄滿熱淚:


    “ 夫人 ···· 妾身謝夫人厚愛 ”


    話落就要起身行禮,被江知凝又按迴床上去,江知凝笑著開口:


    “ 不都說了叫你歇著嗎?我還得去看看雲姨娘、就先走了,你等身子好些再迴百花院、這些日子不必過來請安了 ”


    隨即起身拍拍周姨娘的手,轉頭就要出門去了。


    周姨娘大為感動,忙吩咐楊桃:


    “ 去替我送送夫人 ”


    楊桃聽著夫人的囑咐、心裏麵開心,忙應聲:


    “ 誒誒!奴婢這就去 ”


    江知凝二人倒也沒推拒,由著楊桃將她們送出去。


    待送走了江知凝,楊桃滿臉洋溢著喜色、關上門小心走到床前、壓住心裏的激動小聲開口:


    “ 姨娘、夫人真是全天下頂好的主母!知道您日子艱難又不好意思說,便直接下令了 ”


    “ 還讓四少爺迴來看您,真是再沒有比夫人更好的了 ”


    周姨娘半倚在床上,蒼白的臉上也帶著笑意:


    “ 夫人的確好、到底是世家貴女出身,就是比咱們這些不入流的強上許多 ”


    楊桃隨即看了看四下無人,終是藏不住話開口:


    “ 姨娘您沒瞧見、側夫人院子裏一盆盆的血水端出來,現在還沒停呢!”


    “ 聽著話頭孩子肯定不保了,衝著這出血量、怕是她能不能保住自身都是個未知數啊!”


    周姨娘眸底閃過快意,冷笑開口:


    “ 總算沒白費功夫,做的幹淨嗎?”


    楊桃不好意思笑笑:


    “ 姨娘您剛暈倒、奴婢就把一早備著的汗巾掏出來、擦了個幹淨,用了橘皮柚的汁水、保管看不出一點破綻 ”


    隨即又目露擔憂,帶著些後怕:


    “ 隻是沒成想姨娘有孕了,險些釀成大禍,瞧著您見紅奴婢真嚇壞了 ”


    ··········


    事情要追溯到四天前——


    自從南萬裏日日去江知凝房裏,周姨娘下定決心要對付方若梅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著手布局了、盼望一擊即中。


    在她想明白的第二天,先是請人重金得了幾株瑤台蘭花,將它們交給花房匠人悉心培育。


    此花價格貴、花也金貴,須得兩個時辰噴灑一次水保鮮、天若下雨還得小心嗬護起來、避免風吹凋零,如此方可好好伺候到花開。


    好在梅蘭苑那天傳出——雲姨娘前去拜訪,側夫人發了好大的火,梅蘭苑掃出不少名貴瓷器的碎片。


    倒是讓周姨娘靈光一閃,她想起了早些年、方若梅害了她跟趙姨娘的孩子。


    她雖不常跟她們走動,到底也知道她們性格如何,以雲沐熙的性子,絕不會看著方若梅生下孩子。


    雲沐熙雖母家不顯、到底比她強上許多,若她二人能聯手、勝算到底大些。


    於是在三日前的晚上,她帶著一瓶上好的魚油、敲響了水雲居的門。


    雲姨娘倚在黃梨木牡丹貴妃榻上,瞧著周姨娘笑笑:


    “ 周妹妹素來不出門走動,今兒個怎麽想起姐姐來了?”


    周姨娘倒也沒墨嘰,單刀直入:


    “ 妾身是來助姐姐一臂之力的 ”


    雲姨娘美眸微眯,給小滿使了個眼色,小滿忙關上房門。


    ···


    周姨娘淺笑著拿出那瓶上好的鮫魚油,澄清的質地如水一般無二,在燈光照射下顯得格外質樸。


    眾所周知、大昭多是用鮪魚的魚油、來煉製燈油,因為鮪魚油脂豐厚、不宜人多食,用它煉製魚油可徹夜不滅,鮪魚量大,鮪魚油尋常人家咬咬牙也買得起。


    可鮪魚油質地澄黃,雲姨娘就是再沒見識、也看出這是瓶鮫魚油,鮫魚難得、單就這一小瓶便少說五十兩銀子。


    ···


    雲姨娘輕笑一聲,看著周姨娘:


    “ 妹妹這是何意?”


    周姨娘笑笑:


    “ 妹妹與姐姐目標一致,特花重金所得此物,想助姐姐一臂之力 ”


    “ 鮫魚油若不仔細分辨、同水一般無二,方若梅素來喜歡蘭花,妹妹在幾日前、曾高價所得幾株瑤台蘭花,現在已經種在後花園了,約莫再有幾日便開了 ”


    雲姨娘嗤笑一聲:


    “ 你怎知我所想?你就不怕姐姐把這計劃告訴侯爺?”


    周姨娘粲然一笑:


    “ 姐姐日前去梅蘭苑之事、妹妹也有所耳聞,若不是恨著、如何跑這一趟?”


    隨即冷了臉色:


    “ 妹妹絕非試探,全盤托出隻為彰顯誠意,姐姐也無須再試探妹妹 ”


    雲姨娘哈哈大笑:


    “ 那你都把計劃想全了、還需要我做什麽?”


    周姨娘麵上淡笑:


    “ 若兩個人難免遭人懷疑,三人便合理不少 ”


    雲姨娘頓了頓:


    “ 你就不怕方若梅察覺?”


    周姨娘笑容更大:


    “ 以身入局就是了,都出事了可還會惹人起疑?”


    雲姨娘嘖嘖稱奇:


    “ 嘖嘖嘖、我記著你素來不與人相交的,方若梅也沒對你動手吧?怎的這般急迫?”


    周姨娘眸光帶著恨意,麵上似笑非笑:


    “ 淮青一直被五少爺欺淩,作為生母不能見死不救,既是借著親娘氣焰,那就讓他沒有東風就是了 ”


    “ 這不過是個開胃小菜,也叫姐姐見識見識妹妹幾分斤兩,妹妹想要的、是永絕後患 ”


    雲姨娘眸光一閃、豁然坐直了身子:


    “ 沒想到啊、原以為趙雲錦最聰明,不成想還有你這麽個妙人,也罷!若此事能成、你想如何對付方若梅、我雲沐熙都鼎力相助 ”


    小滿也是滿臉詫異,誰能想到老實木訥的周姨娘,才是這府裏藏得最深的。


    ··········


    周姨娘淡然一笑:


    “ 這孩子有沒有都無所謂,能挫挫她的氣焰、再一步步瓦解才是要緊 ”


    楊桃笑笑:


    “ 好在咱們小少爺爭氣,大夫說沒什麽大礙呢,有了這個孩子、您也好過些 ”


    隨即又惱恨道:


    “ 隻是侯爺倒是又可憐上側夫人了,奴婢真是替夫人不值!”


    周姨娘輕嗤:


    “ 侯爺最是薄情、又最是深情,擋不住好顏色女子相近、又舍不下昔日舊愛 ”


    “ 左右逢源最是惡心,天下男子皆如此 ······ ”


    ----------


    這廂雲姨娘屋子——


    外頭請來的大夫已經走了,雲姨娘還是躺著昏迷不醒。


    小滿在床前啜泣,瞧著江知凝來了、忙擦幹眼淚褔身行禮:


    “ 奴婢給夫人請安、見過妙筆姑姑 ”


    江知凝點點頭、溫聲開口道:


    “ 快起來吧、雲姨娘如何了?”


    小滿搖搖頭:


    “ 勞夫人關懷、大夫說姨娘內傷嚴重,當時摔倒時姨娘護著側夫人、整個重量都在姨娘身上、現在胸前一直到大腿都是淤青 ”


    “ 開了些龍峰紅花油、又開了些湯藥,隻是現在姨娘還沒醒呢 ”


    江知凝行至床前、瞧著不省人事的雲姨娘歎氣:


    “ 怎的好端端的、三個主子都出事了 ”


    小滿淚水漣漣、跪地請罪:


    “ 都是奴婢沒用、沒能護好主子、請夫人責罰奴婢!”


    江知凝瞧著年歲尚小的小滿,歎氣連連:


    “ 你年紀小、便是跟著也做不了什麽,就跟楊桃一樣、罰一月奉銀吧、日後吸取教訓,出門帶著萬媽媽,好歹有個照應 ”


    小滿不住地磕頭:


    “ 奴婢謝夫人大恩!”


    妙筆上前扶起小滿,瞧見她哭的可憐出聲安慰道:


    “ 此事也非你一人之過,不必太過自責,大夫都說了你家姨娘暫無大礙,你且放寬心等著主子醒就是了 ”


    小滿哭泣著點點頭:


    “ 奴婢知道了 ”


    ----------


    長安王府內——


    正院之中,一盞又一盞紫金琉璃宮燈高高懸掛,將那座金碧輝煌的屋子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屋內四根粗壯的蟒紋赤金金絲楠木圓柱頂天立地,支撐起整個殿堂。


    環顧四周,隻見殿內到處都是金玉之器,琳琅滿目,令人目不暇接,其奢華程度簡直超乎想象。


    商鏡黎靜靜地站在那裏,他身上穿著一襲墨色蟒紋織雲錦綢緞長袍,衣袂飄飄,隨風而動,長袍剪裁得體,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更顯得他風度翩翩,氣質高雅。


    猶如刀削斧鑿般輪廓分明的臉龐,劍眉擰起,好看的桃花眸裏晦暗不明,鼻梁高挺,薄唇緊閉,麵上毫無表情,卻自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在他身前,擺放著一張青玉翡翠祥雲如意瑞獸團刻小幾。


    小幾之上,精心布置著四道精致點心,每一道都製作得極為精巧,宛如藝術品一般。


    而在點心一旁,則放置著一隻琉璃琺琅彩酒壺,壺中的微黃酒液微微晃動,散發出迷人的光澤,仿佛在誘惑著人們去品嚐它的美味。


    紫雲晶嵌翡翠祥雲珠雲貝石相間的珠簾後、一隻纖細玉手掀開珠簾。


    ···


    邀月身著月白色繡芙蓉海棠廣袖流仙裙,裙擺微動間波光粼粼,長至腳踝的墨發隨意挽著,上頭別著一隻白玉祥雲樣素釵。


    姿容豔麗、雪膚玉貌,清麗婉約、翩翩佳人。


    一開口卻壞了風韻:


    “ 這小娘子的衣裳就是好看哈、主子你們快瞧瞧我好看不?”


    不是旁的、隻是這出口的音調、怎麽聽都是個男子啊!!!!!!!!


    正喝酒的霜降 “ 噗 ” 的一聲、將口中酒吐了個幹淨,猛咳不止。


    轉頭猛地看向邀月:


    “ 來的不是雲鶴嗎?怎麽是雲霄你啊!!!!”


    ···


    雲鶴雲霄為一對孿生兄妹,二人卻恰好相反。


    雲鶴身為女子、卻有著五分英氣,麵容更偏中性,穿上男裝同男子一般無二。


    雲霄雖為男子、卻骨架纖細、身材嬌小,眼波流轉間嫵媚多情,其容貌比起女人也毫不遜色。


    ···


    雲霄聽著此話、美眸流轉白眼一甩,粗魯的提了提胸前快掉下去的襦裙,修長纖細的玉手托了托胸前 “傲人雙峰”,頗為不屑的開口道:


    “ 我妹妹能有我像女人嘛?何況妹妹現在在樓蘭那邊、根本脫不開身,怎麽趕迴來?你是傻了吧你 ”


    霜星簡直沒眼看他這粗鄙行徑,歎氣開口:


    “ 您穿著這身衣裳、還是用女聲說話吧,瞧著怪別扭的 ”


    雲霄不滿開口:


    “ 夾著嗓子累死了,就咱們幾個還夾什麽 ”


    隨即走出幾步、轉頭瞧見雷牙、雙眸一亮,快步走上前去、一把將人抱個滿懷:


    “ 好小子!快十年沒見了,可想死小爺了!你咋還這麽年輕呢?”


    雷牙唿吸一滯,不知這人胸前塞了兩個什麽玩意兒、硌得生疼,方大叫開口:


    “ 你胸前塞了倆什麽玩意兒、咯死人了!”


    雲霄放開人、大喇喇的一把扯開衣裳,摘掉上頭一層仿人皮、裏頭赫然塞著兩個鐵球,原本白嫩的胸膛、此刻也被這倆鐵球咯得微紅。


    雲霄放下鐵球、輕輕揉著自己胸前:


    “ 你當我願意啊、旁的玩意不能防身、這女人家的衣服又沒法藏兵器,這倆玩意夠重、關鍵時候也能防身不是?”


    雷牙嘴角僵住、不可置信開口:


    “ 什麽人能在打架時候、從胸脯裏掏出倆鐵球打人?你是想笑死對手還是怎樣?我說你何時才能幹點上台麵的事?”


    霜星直接別開眼去,不再看雲霄頂著一張漂亮的臉、做出種種丟人之事。


    霜降更是一把捂住眼睛、仰天長歎:


    “ 屬下覺著見了雲霄、從此對女子再無俗念了 ”


    雲霄嗤笑一聲:


    “ 那不正好麽、省得你禍害良家婦女了,還得麻煩主子善後 ”


    隨後坐在雷牙旁邊,坐姿豪邁不已、玉手輕抬為自己倒酒。


    霜降歎息一聲:


    “ 許是多年沒見你了,你來那日、我還真以為是雲鶴,誰能想到是你!!”


    雲霄嘴角輕勾、笑得不懷好意道:


    “ 我看你那天哈喇子都下來了,盯著小爺眼睛都不眨、你也很為小爺著迷是吧?”


    話落還拋了個媚眼,若拋開他這豪邁坐姿、粗狂嗓音,倒也真是翩翩佳人。


    雷牙在一旁雞皮疙瘩掉了滿地,折扇擋住眼睛不再看他。


    霜降再也受不了了,大叫著起身嚷嚷著要去洗眼睛。


    商鏡黎輕笑出聲:


    “ 你這番做派、他怕是再不敢惦記雲鶴了 ”


    雲霄不屑開口:


    “ 切!就他那像白條雞一樣的身板,還惦記屬下的妹妹?我妹妹紫金混廂錘一下就能把他拍成肉泥 ”


    雷牙點頭附和:


    “ 這點我讚同、雲鶴真乃女中豪傑,比起你更像男子 ”


    雲霄白眼一翻:


    “ 什麽話!小爺是風流公子類型的好吧 ”


    “ 對了主子、屬下聽星使大人說、您昨兒個特意去看了那什麽華陽郡主?她長得可有屬下漂亮?”


    霜星噗嗤一笑:


    “ 華陽郡主可比您漂亮多了、屬下見過的女子不知凡幾,也再沒一個比她漂亮的 ”


    雲霄挑眉:


    “ 哦?比主子那些個姐姐妹妹還好看?”


    雷牙輕嘖一聲、打斷雲霄的話:


    “ 你怎麽哪壺不開提哪壺?那些個玩意兒能叫姐妹?那不都是畜生麽?”


    商鏡黎淡笑默不作聲,修長白皙的手拿起酒樽、緩緩倒了杯酒一飲而盡。


    良久才輕聲開口:


    “ 這裏很快就不太平了 ”


    雲霄咧嘴一笑:


    “ 那屬下明兒個打一對紫金玄鐵的球兒去,那玩意兒結實抗打、一砸能砸死一片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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