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時——


    當白晝逐漸被漆黑所吞噬,街頭和小巷裏,一盞盞明燈宛如璀璨明珠,將原本昏暗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人們紛紛走出家門,湧入這燈火輝煌的街頭巷尾。


    有的行色匆匆,似乎有著重要的事情亟待處理,有的則悠然自得地漫步其中,享受著夜晚繁華盛景。


    街邊的小吃攤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攤主們熱情地招唿著過往的行人。


    孩子們在人群中嬉笑打鬧,手中的紙燈閃爍著昏黃微光。


    賣藝者在街角展示著自己獨特的技藝,吸引了眾多觀眾駐足圍觀。


    平頭夫妻手牽著手,相依相伴,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在燈光下留下一道道甜蜜的身影。


    藍韻辰一臉的陶醉,牽著汪瀾伊的手在前頭走著。


    汪穀青跟在後頭保護兩位妹妹,以防被人群衝散。


    藍韻辰走到一處賣糖人的手藝人攤前好奇眨眼。


    老者一柄勺子、一根竹簽,瞬息功夫一個小兔子就做好了,甜蜜的楓糖閃著誘人光澤,拿到糖的小孩高興不已,一旁的母親笑笑迴身領著兒子走進人群。


    “ 哇!你做的真漂亮!” 藍韻辰一雙美目明亮。


    老者見生意上門,笑著開口:


    “ 謝姑娘誇讚,不知二位姑娘想要什麽樣式的?”


    “ 一個小兔子、一個小老虎 ” 藍韻辰笑眯眯開口。


    老者很快做好,笑著遞給二人,汪穀青從袖中掏出一角碎銀子放在攤位前。


    老者大驚失色:


    “ 公子給多了!這兩隻唐人隻要六個銅板 ”


    汪瀾伊笑笑:


    “老人家手藝如此精湛,這多出的錢權當賞您的 ”汪瀾伊笑意盈盈。


    老者千恩萬謝後,三人便又向前走去。


    藍韻辰吃著糖人笑眯眯開口:


    “ 這京城真好啊 ”


    汪瀾伊頭疼扶額:


    “ 你整日裏不是吃就是玩,太孫倒台了你就沒鬥誌了嗎?”


    藍韻辰笑容不變:


    “ 姐姐你急什麽,姨姥姥和我母親還得幾日能出宮呢,你就讓妹妹玩一玩嘛 ”


    汪瀾伊歎氣,剛要說什麽就被一人撞了一下險些跌倒。


    “ 什麽人!撞了我姐姐還想走 ”


    藍韻辰美眸淩厲,一把薅住那人袖子。


    那人倒也沒跑,隻將頭埋得低低的。


    汪穀青扶穩妹妹,隨後看向那人。


    身著月白色錦袍,頭上戴著一頂祥雲翡翠八寶發冠。


    轉過頭忙躬身致歉:


    “ 姑 ··· 姑娘勿怪,小生不是有意的,還請姑娘恕罪 ”


    藍韻辰一把挑起那人下巴,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眉清目秀的臉,雖不及汪穀青俊朗非凡,但也絕對稱得上是唇紅齒白、麵如冠玉。


    細膩的肌膚透著淡淡的紅暈,少年因為突然被挑起下巴而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原本白皙的臉頰更是漲得通紅,如同熟透的蘋果一般,羞澀之情溢於言表。


    藍韻辰挑了挑眉:


    “ 呦 ~ 這是誰家的公子?”


    “ 小生邱安吾,家父是刑部尚書邱廉,方才急著去尋家人、一時不察衝撞了二位姑娘,還請二位姑娘恕罪 ”


    藍韻辰輕輕哼了一聲,放下手說道:


    “ 刑部尚書家的公子,就能這般冒失嗎?”


    邱安吾將頭埋得更低了:


    “ 姑娘說的有理,是安吾失禮了 ”


    汪瀾伊站穩後,打量了兩眼邱安吾、


    輕聲道:“ 好了妹妹,既已道歉,咱們也別為難公子了。”


    藍韻辰卻不依,眼睛一轉說:


    “ 道歉可不能光靠嘴上說說 ”


    邱安吾趕忙應道:


    “ 姑娘說的極是,還請姑娘告知在下府邸何處,在下明日自會備好厚禮登門致歉 ”


    藍韻辰覺著這人好笑,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


    “ 幹嘛?你上來就問我府邸,我看你不是想上門道歉,是想著以權壓人吧 ”


    邱安吾慌忙擺手:


    “ 不不不,姑娘誤會了,小生自報家門不是想以權壓人,而是想告訴姑娘、小生府邸在何處,小生家規森嚴,家父為官清廉,問姑娘府邸何處僅僅是為了道歉,今日是小生冒失,自該先稟報家中高堂,隨後備好厚禮,再登門致歉才行 ”


    話落更是將身子九十度鞠躬,麵上羞紅不已。


    “ 噗 ··· 書呆子 ” 一聲悅耳嬌俏的輕笑。


    邱安吾忙說到:


    “ 小生誠心致歉,還請姑娘告知 ”


    良久沒有聲音,邱安吾抬頭望去,早已不見三人身影。


    邱安吾懊惱不已:


    “ 唉!今日真是冒失,衝撞了人家姑娘,還將人給氣走了 ”


    藍韻辰幾人早就走遠了,此刻正笑眯眯打量周邊小攤。


    ----------


    南萬裏自從迴來便一句話也沒說過,一張臉黑如鍋底。


    晚膳也沒用,都已經戌時了。


    狼毫小心端著燕窩,敲響了書房的門。


    “ 誰?” 南萬裏聲音不辨喜怒。


    狼毫在門外小聲迴道:


    “ 侯爺,是小的 ”


    南萬裏迴道:“ 進來吧 ”


    南萬裏坐在那張黑漆楊梨木四方書桌後,麵色難看。


    狼毫帶著笑上前放下燕窩:


    “ 侯爺,這是夫人派人送來的,說是今兒個小廚房新做的,給侯爺嚐嚐鮮 ”


    南萬裏麵色稍霽,接過瓷碗打量著冰糖桂花燕窩。


    狼毫上前笑著開口:


    “ 侯爺可是今日在朝堂有什麽不快?小的看您精神不佳 ”


    南萬裏疲憊的揉了揉眉心,狼毫也不急,上前給南萬裏揉肩。


    良久南萬裏開口:


    “ 今日本侯下朝,迴來的路上擁擠、堵了好一會,聽著外頭百姓議論那孽障的事 ”


    狼毫勸慰:


    “ 侯爺,管天管地管不住世人這張嘴,事已成定局、侯爺何須在意外人的看法 ”


    南萬裏歎氣:


    “ 因著她生母,本侯自認對她跟向晚是一樣的,甚至向晚不常在家,她反而更多承歡膝下 ”


    “ 請的女先生是最好的,吃穿用度也從來金貴,如此金尊玉貴的養著,就這麽糟蹋自己,不想做小官嫡妻,反而上趕子進王府做妾 ”


    “ 真是不知廉恥,讓本侯蒙羞!”


    狼毫忙為南萬裏順背:


    “ 侯爺別生氣了,好在咱們郡主是頂好的,人各有命,這是二小姐自己的選擇、也怨不著旁人不是 ”


    南萬裏冷嗤:


    “ 同樣都是本侯的女兒,一個風華絕代世人豔羨,一個讓百姓當做茶餘飯後的笑料、叫本侯蒙羞,唉!”


    狼毫笑道:


    “ 夫人是名門之後、素性良善,沒出閣的時候就美名天下,郡主是夫人所出,母女一脈自是與旁人不同 ”


    南萬裏想起江知凝,心裏柔軟起來,女子動情時眼尾殷紅帶著熱淚、聲音嬌俏,昨夜叫他迴憶起他們初成婚那一年的郎情妾意。


    那樣的高門貴女,新婚之夜也是這般憐人,看著女子眼裏的愛意,他心裏怎能不歡喜?到底是自己糊塗,年少風流、一朝得意忘形傷了她的心。


    距離上一次同房,已經過去一年了,多數時候他都是去方若梅院子裏,冷落江知凝許久了。


    南萬裏眯起了眼:


    “ 你說映儀這個樣子,是不是梅兒教的?”


    狼毫手一頓,麵色不變:


    “ 側夫人一向溫柔小意,沒準真是二小姐自己不小心 ”


    南萬裏冷笑:


    “ 你這老狐狸心裏跟明鏡似的,還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


    “ 原是本侯糊塗、親手捧出這麽個禍害 ”


    狼豪尷尬笑笑,隨即想起什麽開口:


    “ 對了侯爺,張大夫方才來說,側夫人今日險些滑胎,梅蘭苑的賈嬤嬤方才還派人來說、側夫人身子不適,想請侯爺晚上過去瞧瞧 ”


    南萬裏眸中閃著幾分冷意:


    “ 身子不適不是有府醫在側,本侯又不會看病 ”


    “ 沒說是因為什麽?”


    狼嚎迴應:


    “ 說是院子裏的大丫鬟秋意衝撞主子,側夫人昏迷不醒,梅蘭苑的管事把秋意帶到夫人那兒,請夫人打發人牙子賣了這丫頭,夫人心善、隻將她逐出府去,收迴了侯府給她上的良籍,聽說還叫那丫頭帶上自己存下的體己、照小的說、這滿京在沒有比咱們夫人寬厚的了 ”


    南萬裏滿眼動容,嘴角帶笑:


    “ 知凝就是這般良善 ”


    隨後豁然起身嚇了狼毫一跳:


    “ 侯爺您這是?”


    南萬裏邊走邊說:


    “ 本侯去看看夫人,今兒晚上不迴來了 ”


    狼毫了然一笑。


    羊毫從外間走進來一臉疑惑:


    “ 侯爺方才不還臉黑的嚇人麽?這怎麽一下子就由陰轉晴了?”


    狼毫笑笑:


    “ 你派人把侯爺朝服送到夫人院子,侯爺今日歇在墨竹軒 ”


    羊毫一愣,隨後反應過來:


    “ 誒!小的這就去 ”


    ----------


    墨竹軒內——


    江知凝剛換上寢衣,丫鬟端來艾草茯苓玫瑰水。


    江知凝把腳伸進去,發出一聲舒適的輕嚀。


    秦嬤嬤上前給江知凝捶腿:


    “ 夫人昨兒個累壞了 ”


    江知凝麵色薄紅:


    “ 媽媽說的什麽話 ”


    秦嬤嬤含笑:


    “ 夫人害羞什麽,侯爺這是疼您呢 ”


    江知凝輕哼:


    “ 誰知他昨日抽什麽風,都一年沒踏進我這院子了,冷不丁來一迴一點兒不知節製 ”


    張嬤嬤走進來,聽著這話,揶揄一笑:


    “ 想來是侯爺覺著夫人好,舍不得您早睡唄,何況侯爺正值壯年,老話兒不是說嗎——小別勝新婚 ”


    江知凝麵色更紅了,羞惱迴道:


    “ 張媽媽您怎麽也來笑話我 ”


    張嬤嬤上前:


    “ 老奴是替您高興,您嘴上說厭惡侯爺,可到底心裏頭是想著的,年少夫妻過了這麽些年了,您又是個好性心軟的,早就不記恨侯爺了 ”


    江知凝微偏過頭去:


    “ 誰想著他了,當年那麽對我,我可沒忘 ”


    妙筆將最後一根珠釵收進妝匣,也笑著走過來:


    “ 那您還送什麽燕窩給侯爺呀?”


    “ 您就是嘴硬,上次侯爺衝動行事,您眼裏的傷心難過可不是假的,真不在乎了還傷心個什麽勁兒 ”


    “ 好在侯爺知道些分寸,第二日就來給您道歉了 ”


    “ 奴婢可是瞧見了,昨日侯爺一早過來說留宿的時候、您可是高興著呢 ”


    江知凝轉過頭,麵上薄紅未消:


    “ 我瞧你是叫妙珠那小丫頭帶壞了 ”


    妙珠聽著此話,連忙雙手高舉做投降狀:


    “ 夫人這跟奴婢沒關係啊 ”


    “ 啊哈哈哈哈哈 ” 滿屋子歡聲笑語。


    ···


    眾人正笑著,南萬裏便闖了進來。


    後頭跟著的芳草氣喘籲籲,顯然是沒等到過來通報南萬裏就走進來了。


    歡聲笑語被打破,江知凝怔愣的看著南萬裏:


    “ 侯 ··· 侯爺怎麽來了?”


    南萬裏看著麵前的江知凝,薄薄的寢衣勾勒出窈窕的身姿,此刻正坐在床上臉上還帶著薄紅,一雙白嫩的玉足泡在淡黃的藥湯裏頭。


    “ 奴婢見過侯爺 ” 眾人反應過來忙起身行禮。


    南萬裏麵無表情揮了揮手示意眾人下去。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見江知凝點點頭也就下去了,順帶關上了門。


    妙筆等人心裏擔憂,就站在門外候著,南萬裏麵色不好不壞、實在不知道來意。


    妙珠更是整個耳朵都貼在門上。


    江知凝的麵龐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容,宛如春日裏綻放的花朵一般嬌豔動人。


    柔聲問道:


    “ 侯爺夜深前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然而,南萬裏卻隻是靜靜地凝視著江知凝,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毫無表情的麵容猶如一座冰山,讓江知凝心中不禁泛起一陣寒意,隻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江知凝實在忍受不住這樣詭異的氛圍,於是再次輕輕啟唇說道:


    “侯爺……您為何這般看著妾身?”


    話音剛落,隻見南萬裏突然一個箭步上前,猛地張開雙臂緊緊抱住了江知凝。


    江知凝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身體瞬間變得僵硬無比,整個人如同石化般呆立當場,完全不知所措。


    南萬裏將頭深埋進江知凝的頸窩處,用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喃喃道:


    “ 知凝,都是我的錯!”


    江知凝聞言,心頭滿是疑惑,美眸中流露出不解之色,問道:


    “ 侯爺這是說的哪兒的話 ”


    南萬裏深深地歎了口氣,緩緩抬起頭來,目光誠摯地注視著江知凝,繼續說道:


    “ 知凝,都是我太過糊塗,年輕時放蕩不羈、風流成性,傷了你的心 ”


    “ 我寵著方若梅多年,不顧你的顏麵、更是讓你我有了隔閡 ”


    “ 當年母親健在之時,對你百般刁難,我卻未能挺身而出護你周全,甚至還想著誰家的媳婦都是這樣過來的,都是我糊塗! ”


    江知凝聽著聽著,美眸蓄滿了淚水,兩行清淚緩緩滑落。


    南萬裏慌忙擦著眼淚:


    “ 知凝,可是我方才弄疼了你?”


    江知凝搖了搖頭,依舊哭的梨花帶雨不做聲。


    南萬裏急迫:


    “ 知凝,以往皆是我負了你,如今我是真心悔過,你別哭了仔細眼睛疼 ”


    江知凝微微別過頭,哽咽出聲:


    “ 你這番話、妾身等了十數年了,如今侯爺不覺得太晚了些嗎?”


    南萬裏拉著江知凝的手往自己臉上打:


    “ 隻要知凝能消氣、能原諒我,便是叫澄灼打我一頓都成,我絕不還手,雖然還不還手都打不過澄灼 ”


    江知凝掙開手,一下一下朝南萬裏胸口捶去:


    “ 你個薄情漢!”


    南萬裏笑著看江知凝:


    “ 為夫保證日後絕不冷落知凝,像求親時所說、定視你為珍寶,不叫明珠蒙塵 ”


    江知凝仍舊哭著:


    “ 侯爺說的能信嗎?”


    南萬裏豎出三根手指:


    “ 若日後南萬裏虧待夫人江知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知凝隻看我日後如何做就是了 ”


    江知凝抽抽搭搭:


    “ 這是你說的,那我就給你一次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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