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村子裏彌漫著濃鬱的年味兒,蘇家卻仿若被一層陰霾死死籠罩。


    蘇瑤私奔一事,如沉甸甸的巨石,壓得眾人愁眉不展。


    對外,蘇家隻稱蘇瑤病了,去城裏看病,將私奔之事暫且隱瞞。


    可眾人心裏都清楚,這謊話維持不了多久。


    蘇瑤是死是活,蘇璃一點都不操心,她滿心牽掛的,卻是桃花的事兒。


    桃花和唐正卿的事,一天都不能拖下去了。


    年前就得尋個時機,去雲縣打探打探,是否真有一個唐家村,而唐家,是否真有一位下落不明的公子。


    她悄悄收拾了些家中的土產,又帶著兩壇子好酒,疾步趕往碼頭。


    碼頭邊,船隻密密麻麻。


    裝卸貨物的工人來來往往,吆喝聲、號子聲交織一片。


    蘇璃一眼瞅見正在指揮調度的於管事,趕忙快步上前,欠身行禮:“於管事,打擾了,有件急事想求您幫忙。”


    於管事停下手中活計,轉頭瞧見是蘇璃,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這大冷天的,你這丫頭怎麽來了?有啥事,說出來聽聽。”


    “於管事,您一直在碼頭跟商船打交道,人脈廣,我想打聽打聽,能不能搭乘商船去雲縣?”


    於管事皺了皺眉:“雲縣路途遙遠,你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子,獨自出遠門,實在太不安全了。”


    蘇璃眼神堅定,言辭懇切:“於管事,實在是此事迫在眉睫,我必須去一趟,還望您成全。”


    於管事凝視蘇璃片刻,歎了口氣:


    “行吧,後天上午有艘船會在這兒短暫停靠,船老大和我是多年的交情,你可搭這艘船去雲縣。不過要記住,迴來時水路不通,隻能走陸路了。”


    蘇璃聽聞,雙眸瞬間點亮,連聲道謝。


    迴到家中,蘇璃狠下心向父母編了個借口:


    “爹,娘,於管事看重我機靈,想提拔我,讓我隨著商船一路南下去雲縣,瞧瞧那邊有啥新商機,說不定能給咱家尋個賺錢的門道,這對咱們家往後的日子可有大用處。”


    “你們放心,有船老大照顧著,我不會有什麽事的。”


    父母麵露猶豫,雖滿心擔憂,終究還是點頭同意了。


    蘇璃懷揣著複雜的心情匆匆踏上商船。


    船帆緩緩升起,乘風離岸,江水泛起層層漣漪。


    誰料,她前腳剛走,後腳蘇家這邊頓時炸開了鍋。


    集市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喧鬧聲此起彼伏。


    一輛裝飾極為奢華的馬車在人群中飛馳而來,雕花精致,帷幔飄動,引得路人紛紛側目張望,自動讓出一條道來。


    馬車還未停穩,車簾就被一隻大手猛地掀開。


    蘇瑤麵色慘白如紙,雙眼圓睜,滿是驚恐與不可置信。


    緊接著,她被人毫不留情地推搡下車,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地。


    董公子一襲錦袍,頭戴玉冠,腰係玉佩,身姿挺拔卻散發著徹骨的冷漠。


    他邁著大步從馬車上下來,居高臨下地瞥了一眼蘇瑤,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哼,瞧瞧你這副模樣,不過是個自作多情的女子,也妄圖攀附本公子,真是可笑至極!”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冰刀般割在蘇瑤心上,冷酷無情。


    蘇瑤癱倒在地,發絲淩亂地散在臉頰兩側,裙擺沾滿塵土,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董郎,你怎能如此對我?我為了你,拋下一切,不惜敗壞自己的名節,與家人決裂,滿心歡喜地跟著你私奔,你怎麽能……怎麽能這麽快就厭倦了我?”


    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帶著無盡的絕望。


    周圍的人群瞬間圍攏過來,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這不是蘇家的閨女嗎?怎麽落到這般田地?”


    “唉,姑娘家不自愛,落得這下場!”


    “不是說在家養病嗎?怎會出現在這裏……”


    消息仿若長了翅膀,迅速傳遍村子的各個角落。


    蘇瑤滿心悲戚,迴到家中仍是哭個不停,眼神空洞,望著屋頂喃喃自語:


    “老天爺啊,你為何如此不公?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王家得知後,當即氣勢洶洶地帶著人上門退親。


    蘇大伯氣得臉色鐵青,額上青筋暴起,雙手握拳,怒目圓睜:


    “丟人現眼的東西!你這一鬧,讓你兄弟日後如何在學堂立足,還怎麽考學!咱們蘇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蘇家人看著她,個個眉頭緊鎖,滿心煩躁。


    蘇老爺子沉著臉坐在堂屋正位。


    自己辛苦維持的家族顏麵,如今被這丫頭片子毀於一旦,日後在村裏、在這周遭,蘇家還怎麽抬得起頭?


    蘇老太太在一旁氣得直跺腳,手指著蘇瑤,唾沫橫飛地罵道:


    “你個不要臉的賠錢貨,平日裏就該把你鎖起來,省得出去丟人現眼!看看你幹的好事,把咱們蘇家的名聲敗壞得一幹二淨,你還怎麽有臉迴來?你娘也是個沒出息的,怎麽教出你這麽個混賬東西!”


    周氏站在一旁低著頭,淚水在從前的眼眶裏打轉,卻不敢吱聲。


    她心裏明白,女兒犯了大錯,可這畢竟是自己的親骨肉,看著女兒受苦,自己心裏又何嚐好受。


    蘇大伯在一旁唉聲歎氣,對蘇老爺子說道:


    “爹,這可怎麽辦?王家那邊態度強硬,絲毫沒有轉圜的餘地,咱們往後在村裏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蘇老爺子緊閉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良久才緩緩說道:


    “事已至此,先安撫住王家,看看能不能挽迴點顏麵,至於這丫頭……”


    蘇老爺子睜開眼睛,看向蘇瑤,眼中滿是失望與痛心,


    “就先把她關起來,讓她好好反省反省,別再出來丟人了。等過些時日,尋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子,遠遠把她嫁了,省得再生事端。”


    蘇瑤紅腫著雙眼,一聽要把自己隨便嫁出去,哭鬧著就要衝出門去:“我要去找董郎,他隻是一時氣話,肯定是誤會了,他不會這麽絕情的!”


    蘇老爺子氣得吹胡子瞪眼,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住口!你還嫌不夠丟人現眼?王家那邊咱們都沒法交代,你還敢出去找那野漢子?”


    蘇老太太也在一旁幫扯著嗓子喊:“你個死心眼的丫頭,還想著那負心漢,咱蘇家的臉都被你踩在腳下了!”


    蘇瑤全然不顧,拚命掙紮著,眼神中透著執拗與瘋狂:


    “我不!我寧死也不嫁給那些莊稼漢,我心裏隻有董郎,他一定會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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