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瞪大了眼睛,嘴巴微張,愣了好一會兒神,才迴過味兒來。


    她,她閨女在鎮上碼頭置鋪子了!


    胡氏眼眶微紅,抬手輕輕摸了摸蘇璃的頭,聲音略帶哽咽:


    “我的閨女啊,咋這麽能幹!娘心裏又驕傲,又覺著對不住你,本是該咱們做爹娘的護著你,現在倒成了你在外頭打拚……”


    “娘,您這說的是哪兒的話?”


    蘇璃輕輕握住母親的手,嘴角浮起一抹淺笑,輕聲安撫道:


    “一家人本就該相互扶持,我打小看著您和爹為家裏辛苦操持,如今我和大哥長大了,自然想帶著咱們一家人過上好日子。”


    “您別覺著心裏過不去,往後店裏還得靠您操持內務,幫襯著我呢。”


    胡氏重重點頭,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閨女,實在太能幹了,這一路走來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呀……


    可一旁的蘇慶豐卻悶頭坐在凳子上,雙手不自覺揉搓著膝蓋,自始至終沒說半句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抬起頭,臉上帶著幾分愧疚,低聲說道:


    “璃兒,爹知道你有本事,可爹這腿……秋收前摔了,在家一躺就是三個多月,家裏正忙的時候,爹一點兒忙都幫不上,還拖累你大伯從鎮上趕迴來幫忙。”


    “爹心裏愧啊,你爺爺奶奶也都上了年紀了,如今腿剛好,爹想留在家裏多幫襯些,要是跟著你去忙自個兒小家的事兒,爹心裏這道坎過不去啊!”


    蘇慶豐眼神黯淡,滿是無奈與掙紮。


    他心疼孩子,也愧疚自己受傷沒幫家裏幹活,可最終,還是那顆孝順的心勝過了一切。


    蘇璃坐到爹身邊,神色平靜,輕言細語地勸道:


    “爹,您別這麽想。咱把鋪子經營好了,多掙些錢,不也是幫襯家裏嘛?再說了,您這腿剛好,也不宜幹重活,去店裏打個下手,總比在這兒幹著急強啊。”


    蘇慶豐依舊搖頭,隻是看著蘇璃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欣慰:“璃兒,你心意爹領了,但爹真放心不下家裏。”


    蘇璃見他這般鐵了心,也就不再勸阻。


    不過,讓娘去鋪子裏幫忙一事,終究還得過個明路。


    眼下爹腿傷已愈,秋收也結束了,若是能在開春播種前把這個家分了,也省得事事都找老爺子報備了……


    蘇璃歎了口氣,轉身朝正房走過去,她得想想,待會兒該怎麽跟老爺子提買鋪子的事兒呢?


    正房廳裏,蘇老爺子正坐在竹椅上烤著火,瞧見蘇璃進來,眼中透著幾分疑惑。


    “爺爺,我有件要事想跟您說。”


    蘇老爺子放下茶碗,微微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蘇璃拉過一旁的凳子坐下,閑話家常般開了口:


    “這些日子,我和大哥嫂子在碼頭擺攤做生意,攢了些銀子,就在碼頭盤了間鋪子。”


    “啥?咳咳!”


    蘇老爺子剛端起的茶碗猛地頓住,被口中的茶水嗆得連連咳嗽起來,他的眼裏滿是震驚,過了好半天,才喃喃道:


    “竟能攢下這許多銀子置鋪子?”


    蘇老太太正在裏屋縫補衣裳,聽到外頭爺孫二人的對話,她趕緊丟下針線走了出來,扯著嗓子問道:


    “啥?買鋪子了?銀子啥時候這麽好掙啦?老二一家前腳剛在鎮上置了宅子,這會你們又說買鋪子了,你這丫頭可別糊弄人啊!”


    蘇老太太氣勢洶洶地衝到蘇璃跟前,眯著眼睛上下掃視著她,一副不揪出點毛病誓不罷休的姿態。


    蘇璃張了張嘴,剛要解釋,蘇老太太卻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貓,斜眼睨著蘇璃罵道:


    “這麽大的事兒,咋不跟我說?這家裏還是不是我做主了?掙了銀子自個兒揣著,都沒分家呢,你們一個個的,是想造反,自個兒當家啦?”


    她的胸脯劇烈起伏,滿臉的怒容仿佛能把人灼燒。


    蘇璃抿了抿唇,極力壓下心頭的煩躁,盡量平靜地說,


    “奶奶,那鋪子又偏又小還破,我這段日子掙的幾十兩銀子全投進去了。這大冬天的,天不亮我們就得推著百來斤的車子出門,風裏來雪裏去,就盼著能多掙幾個錢。前幾日大雪紛飛,路上難行,每走一步都……”


    “啥?”


    蘇璃的話還沒說話,就被蘇老太太厲聲打斷了,老太太的眉頭擰成個疙瘩,臉上的怒容依舊,


    “那麽個破玩意兒,你買它幹啥?敗家玩意兒!白瞎那麽多銀子了!”


    蘇璃眼神一冷,語氣也硬了幾分:


    “我們想著小打小鬧難成氣候,要幹就幹好。阿盛要讀書,爹腿受傷花了不少錢,往後家裏用錢的地方多著呢。總不能一直得過且過吧?”


    說著,她抬眸看向蘇老爺子,眼中隱隱有委屈,又透著一絲不甘。


    蘇老爺子神情一震,本欲開口的話又咽了迴去。


    老四受傷這事兒,一直以來,村裏有不少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蘇家照顧不周。


    老爺子雖然嘴上沒吭聲,可這事兒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疙瘩。


    蘇璃趁勢又道:“如今農閑,我想讓爹娘去鋪子幫忙,爹腿傷剛好,走路久了怕是吃不消,讓娘跟我去,爹留家裏養傷,也能照看家裏。”


    見蘇老太太張嘴又要罵,蘇璃趕忙看向爺爺,


    “爺爺,蘇家還沒分家,我們每月會往公中交錢,隻是鋪子要開張,手頭現錢不多了。我們也想為家裏出份力,讓日子越過越好。”


    說到此處,蘇璃不禁暗自捏緊了拳頭。


    是啊,蘇家還沒分家,所以不管怎麽說,爺爺才是這個家的話事人。


    往公中交錢,不是妥協,而是以退為進。


    隻要老爺子應下這事兒,往後不管他們做什麽,老爺子老太太都沒道理再阻攔了,他們一家在蘇家的分量,自然也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還能讓娘遠離奶奶,這才是蘇璃最大的目的。


    蘇老爺子眼中滿是震驚,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動,他沒想到蘇璃會主動提交錢這事。


    看來,不管老四家這幾個孩子怎麽不懂事,但心裏終歸還是向著家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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