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英每天都到看守所門口等待,希望能看到哥哥。可是連等了兩個星期,都沒見到哥哥。她每天晚上還是迴到雜貨店住,盡管每天晚上都要承受店老板的重壓。盡管她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相比起來,要比在外麵受到的侵害能接受一些,再說,店老板除了每天晚上要她的身體外,對她還不錯,給她飯吃給她地方住,有時還給她一些零花錢。這幾天天氣有些轉涼了,他還給連英買了一套秋衣。連英每天到看守所等哥哥,他也沒說什麽,連英迴到雜貨店時,總能吃到他做好的飯菜。飯菜雖說不是很好,卻能吃飽,而且每餐都能吃上肉。這比家裏和學校的夥食都好多了。

    直到有一天,他們這樣的生活被徹底打破了。

    這天半夜,和往常一樣,店老板照樣脫光了衣服騎在連英的身上做那種事。突然,店門被人狠狠地撞開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帶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衝進來,她們掀開被子,把連英拖下床,不分青紅皂白劈頭蓋臉就打。

    邊打邊罵:“野雞婆,臭婊子!賤貨!”

    一會兒功夫,連英身上到處是傷痕。

    店老板已經穿好了衣服縮在一邊低著頭,不敢吭聲。老女人打累了,轉身又罵店老板:“你這老不死的,在外麵養野雞偷食,有家也不迴。看你這把老臉在街坊麵前往哪裏放!”

    年輕女人狠狠踢了連英兩腳:“騷x!快滾!”

    連英伸手去抓自己的衣服,卻被老女人搶了過去:“你還穿什麽衣服,你這樣出去,讓大家都看看你的騷樣!”

    說著幾把把連英的衣服撕爛了,揉成一團用火點燃後扔出了門外。

    連英顧不得身上的傷痛,撲過去用腳踩滅了火,但衣服已經燒得不成樣子了。連英用燒得不成樣子的幾塊布捂住身子,逃離了雜貨店。

    連英一路跑,也不知跑了多久,跑不動了她才癱坐在地上。這時,她才想起了哭。

    身上的傷這時候也痛得很厲害。深夜的寒意讓她不停地打顫。她想或許等不到天亮,自己就會被冷死了。其實,現在她覺得自己也是生不如死了。天亮了,自己這個樣子如何見人?就這樣死掉算了吧。

    連英這樣一想,心裏倒慢慢平靜了下來,她蜷縮成一團等待著死神的到來。

    連英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躺在溫曖的白色被子裏,床頭吊著一隻大瓶子,大瓶子裏通過一根細細的管子連到自己的手上,裏麵的水正不緊不慢地滴著。

    連英四處看了看,發現這是醫院,她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到醫院裏來了。

    這時,進來一個頭發花白的麵容慈善的老太太。她手裏拿著一個保溫盒。看見連英醒了,就俯下身來,關切地問:“孩子,你醒了?來先喝點粥吧,剛打迴來的。”

    說著打開保溫盒,用匙羹給連英喂粥。一夜的折騰和驚嚇,連英現在真的感到很餓了,她喝著老太太喂給她的粥,看著老太太慈祥的臉,她想起了小時候在娘的懷抱裏的情景。她下意識地喃喃地叫了一聲:“娘……”

    老太太用紙巾擦拭了連英的嘴,說:“孩子,我不是你娘,我姓杜,你就叫我杜媽好了。”

    連英叫了一聲:“杜媽……”

    “哎。”杜媽甜甜地答應著。

    “杜媽,是你救了我吧?”連英問。

    “我晨練跑步路過體育中心時看見你昏迷在路邊,身上還有傷。我想你可能遇到壞人了,我報了警,就趕緊攔車把你送來醫院了。一會兒,民警同誌就會到這裏來向你調查。孩子,不管你遇到了什麽樣的壞人,政法機關都會為你討迴公道的,我們的社會不容許壞人橫行!”杜媽說這些話時,臉色也變得嚴厲起來。

    這時,病房門開了,進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手裏提著一個大紙袋子,她向杜媽叫了一聲“媽。”

    杜媽說了一聲:“婧兒,你來了。”

    杜媽迴頭對連英說:“這是我小女林婧,在《桂城日報》工作,你叫她婧姐就行了。”

    連英叫了一聲“婧姐。”

    林婧走近連英床前,看著連英關切地問:“怎麽樣,好點了嗎?”

    連英點點頭。

    林婧從紙袋裏拿出一套新衣服,說:“這是我剛在商場買的,不知道你喜歡不喜歡。”

    連英說:“謝謝婧姐,我很喜歡!”

    林婧坐在床邊和連英聊了起來,連英把自己這十多天來的經曆都告訴了林婧。職業習慣讓林婧敏感地意識到這是一個極好的新聞素材。

    一會兒,警察來到了醫院病房,他們看到杜媽,都謙恭地叫:“杜老。”

    在向連英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後,一個女警又帶著連英做了必要的身體檢查。隨後,在連英的帶領下,他們來到看守所附近的雜貨店,抓了雜貨店的老板,又叫雜貨店老板帶路到他家抓了他的老婆和女兒。

    從公安局出來後,連英就跟杜媽迴了杜媽的家。連英看到杜媽的家很大,有五六個房間,卻隻有杜媽林婧母女和保姆三人住。

    杜媽給她安排了一間房,叫她安心住下來,說看望哥哥的事由她來安排。

    連英住在杜媽舒適的家裏,心裏想了許多許多,她想城裏還是好人多。

    晚上,杜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翻著一個小本子打電話。雖然連英不知道她給誰打電話,但她聽得出杜媽是在為她看望哥哥的事打電話。

    一會兒,杜媽放下電話,過來跟連英說:“英子,我安排好了,明天去看你哥哥。走,我們到超市逛逛,給你哥帶點東西。”

    杜媽帶著連英到超市給哥哥買了許多東西,有吃的、用的,還有穿的。

    連英心裏對杜媽很感激,卻不知如何表達。她隻好一有空就幫保姆幹活,把地板拖了又拖,把窗口擦了又擦。

    晚上,林婧迴來了,她堅持要和連英一起睡。

    這個晚上,林婧和連英聊了很多很多。

    第二天一早,杜媽母女帶著連英出了門,門外停著一輛漂亮的小轎車。

    看見她們出來,從車上下來一個叔叔,謙和地叫了聲“杜老”,並把她們一一讓上車坐好,他自己才上車坐在前麵司機的旁邊。

    杜媽稱他叫小李。

    這是連英第一次坐這麽高級的小轎車。她覺得很舒坦。車裏很寬敞又很幹淨漂亮,還有很好聽的音樂。那音樂聲細細的若有若無,聽了讓人心情很舒暢。

    小轎車開的很快,一會兒就到了看守所,小李叔叔用手機打了一個電話。在進看守所大門時,守門的保安立正向連英她們坐的小轎車敬禮,小轎車一直開到一幢樓前才停下。

    樓下站著幾個警察,正注視著小轎車。

    小李叔叔搶先下了車,給杜媽打開了車門,杜媽下了車,原先站著的那幾個警察迎上來滿麵笑容地和杜媽握手搖手。和杜媽搖完手,又和跟在後麵的連英和婧姐握手搖手,然後把他們迎上樓,進了一間擺有水果和礦泉水的屋子裏坐下。

    一個肥胖的警察問杜媽:“杜老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麽指示?”

    杜媽連忙擺擺手,說:“我今天主要是陪英子來看她哥哥的。英子從縣裏來到城裏好長時間了,一直見不到他哥哥,如果不違反有關法規的話,請陳所長安排一下,讓他們兄妹見個麵,這也體現我們司法的人文精神嘛。”

    肥警察急忙點頭:“是的,是的,杜老您看是把疑犯帶到這裏來,還是勞您親自到接見室去呢?”

    杜媽揮揮手,說:“所裏怎麽方便就怎麽安排吧,不要壞了規定,主要是他們兄妹見麵。我就不去了。”

    一直不吱聲的林婧說了聲:“我陪英子去吧。”

    肥警察連忙說:“好的,好的。”迴頭對身邊的另一個警察說:“王科長,你帶林記者她們過去吧。”

    王科長便帶著連英和林婧下樓,走了很長的一段路,來到一個有武警持槍守衛著的門口。

    王科長把連英和林婧領到一個小房間,中間用不鏽鋼管把房間分成兩半。一麵厚厚的玻璃從上到下封堵住所有的空隙,兩邊相對各放著一張小凳子,凳子的上方掛著一個電話機。王科長叫連英坐在小凳子上,用步話機和什麽人說了幾句話。

    一會兒,那邊的小門開了,一個警察帶著連昆出現在門口。

    連英站起來,大聲叫著:“哥哥!”

    連昆看見連英,用手捧著腳鐐慢慢走了過來,很困難地移到小凳子邊坐下。

    連英大聲地叫喊著,可連昆卻好像什麽也沒聽見一樣,呆呆地看著連英。

    王科長走過來,摘下電話聽筒遞給連英,示意她用電話說話。那邊的那個警察也把話筒放到了連昆的手上。

    “哥!”連英對著話筒叫了一聲。

    “英子……”連昆也在話筒裏叫了一聲。

    “英子,你怎麽來了?娘好嗎?”

    “哥,你沒殺人,是公安搞錯了,是不是?”

    連昆笑了笑,說:“我是殺了人,不過哥殺的那些人該殺,他們欠錢不給,賴賬!”

    “哥,你沒殺人,你沒殺人,是公安搞錯了!”連英哭著說。

    “不!英子,哥是男人,做了的事就得承認。英子,哥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給你買單車,再也沒有能力送你讀大學了,娘就全靠你了……”

    “不!我不要單車我不要讀大學,我隻要哥哥!”連英哭得淚流滿麵,林婧在旁邊不停地用紙巾給她擦拭。

    “英子,你迴去告訴阿珍,叫她不要等我了,有好的人家就快點嫁出去吧。我欠她的一件羊毛衫也沒有辦法兌現了。”

    “哥……”連英哭泣著。

    “英子,娘身體不好,家裏的事你多擔待一些。”

    “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一定要救你出去!”連英咬著牙說。

    “傻妹妹,殺人償命,哥這條命是要搭上的了。不過,我不後悔!因為我殺了該殺的人!”

    “哥,你沒殺人,公安抓錯人了,你沒殺人!你說呀,哥!”連英哭喊著。

    連昆痛苦地搖頭。

    一直站在門邊的那個警察走到連昆身邊說了句什麽,連昆對連英說:“英子,你還是快點迴家照顧娘吧,別呆在城裏太久了,城裏花費大,壞人多。”

    連英說:“不怕,我有婧姐,還有杜媽。”

    那個警察架起連昆向門口走去。連昆一步三迴頭。

    連英扒在不鏽鋼欄上,雙手不停地拍打著玻璃,聲嘶力竭地叫喊著:“哥哥!”

    隨著自動門的閉合,小屋那邊一片空白。連英癱軟在地上。林婧和王科長急忙扶起她。

    王科長說了聲:“時間到了。”

    在王科長和林婧的勸說下,連英迴到了休息室。她們帶來的東西通過王科長轉給連昆。然後離開了看守所。

    迴到杜媽的家,一進家門,連英就“撲通”一聲跪在了杜媽麵前,哭著說:“杜媽,求求你,救救我哥!我給你磕頭了!”

    連英說著向杜媽連連磕頭。

    林婧和杜媽急忙把連英扶起來。

    杜媽說:“英子,我救不了你哥,這個世界上也沒有人能救你哥。我知道你哥是為了討工錢殺的人,但是法不容情啊,五條人命呐!”

    “你能的,杜媽,你能的,那些警察都聽你的話!”連英說。

    杜媽搖搖頭說:“英子,我隻是一個離休的老共產黨員,安排你們兄妹相見,已經違背了我革命幾十年不以權謀私的原則,這已經是破例了。再說,任何人都沒有破壞法律的權力。你哥殺了人,犯了罪,就得接受法律的製裁,你要接受這個事實。”

    “不!我哥哥是好人,我哥哥是好人呀!”連英哭喊著。

    杜媽示意林婧扶連英進房間休息。

    連英情緒穩定後,杜媽和林婧商量,決定由林婧護送連英迴去上學,並到她家了解一下情況,以便給予必要的幫助。

    臨行前,杜媽又從銀行裏取出兩千塊錢送給連英。

    連英流著淚向杜媽鞠躬,依依不舍地告別了杜媽,和林婧踏上了迴家的路。

    連英帶著林婧首先迴到了花山村,看望臥病在床的娘,林婧和躺在床上的連英娘談了好久,又給她照了幾張像,還把他們家也照了像。後來,又叫連英領著到了村長大保叔的家,和大保叔談了許久,中午,大保叔張羅著要留林婧吃飯,林婧說在連英家吃。

    菜是林婧從縣城買的肉,娘叫阿珍殺了家裏生蛋的老母雞。吃過中午飯,林婧和連英就迴縣城了,臨走時,林婧把身上帶的一千塊錢給了連英的娘。

    迴到縣城,她們直接去了連英的學校,找到了班主任廖老師,林婧又和廖老師談了好久。黃昏時,林婧坐上了迴城的末班車。

    第二天,《桂城日報》在社會新聞版發表了林婧采寫的通訊《妹妹找哥淚花流》,詳述了連英進城找哥哥的經曆。

    文章發表後,在桂城引起了巨大的反響。報社的熱線電話一直響個不停,以至報社不得不臨時開通了一條專門的熱線電話。許多讀者表示了對連英一家的同情,許多人紛紛給報社捐款要資助連英,市人民醫院表示願意免費為連英的娘治病。短短幾天時間,報社收到的社會捐款就有二十多萬元。報社也為此專門在報社內部舉行了一次捐款活動。

    報社領導指派林婧專門負責捐款的管理。

    在報社領導的支持下,林婧和人民醫院協商後,由人民醫院派出救護車到雙桂縣花山村,把連英的娘和阿珍接到了人民醫院,安排住進了病房。

    人民醫院組織精幹的醫務人員,對連英娘的病進行了確診,並立即安排手術。

    在安排好這一切後,林婧又幾次到看守所采訪了連昆,並告訴他連英已經迴到學校繼續上學,他娘已經接到市裏治療。

    連昆聽了,撲到地上對著林婧連磕三個響頭,淚流滿麵地叫了一聲:“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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