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婉心臉上的笑容苦澀而勉強,但卻和她的話語一般真誠:“心悠,我不想騙你,如果我說我完全放下了,別說你,我自己都不信。那樣濃烈的愛過,痛過,怎麽可能輕易就過了?”


    她緩緩起身,走到炭盆前,看著炭盆裏要燃不燃的火焰,心裏一時堵塞。火焰是憋屈的,它想要燃燒,可是不管怎麽努力,就是燒不起來。想要熄滅,它更做不到,火種一直都在。


    因為隻有這樣,那些精碳才能燃得夠久,屋內的溫暖才能持續的夠久。


    一如她心中的那些愁、那些怨...... 想恨,恨不起來;想放,放不下!


    所以,她的愁和怨拉的老長老長....... 長到她都忘記了當年那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到底是什麽顏色,卻依然抽不盡心頭絲絲縷縷的愁怨。


    不過,是時候放自己自由了。


    “可是,我想放過自己,也放過謝瑾了。”


    “抱歉!”


    “心悠,緣分是個很奇怪的東西。那漫山遍野的杜鵑花,開進了謝瑾的心窩,卻開出了我的怨恨。十七年了,我日日夜夜都想著將那些杜鵑踩在腳下。


    可是,也正是這杜鵑,指引著我們找到了林婉。我見她的第一麵,就對她心生憐惜。哪怕後來知道了她可能是你的女兒,也對她生不出半分怨氣。


    我用最惡毒的心思去揣度你們姐妹,隻是因為我接受不了共患難的夫君、拚死為他生兒育女的夫君、為他的商業版圖殫精竭力的夫君,竟然背叛了我。


    更無法接受,我欣賞、敬佩、仰慕和愛慕多年的夫君,並沒有那般美好.....


    我很清楚,你們姐妹何其無辜.....”


    “慕姐姐.....”


    “好了,今日我們也算是說開了。往後,讓我代替你姐姐,照顧你,照顧婉兒!”


    “好!”


    唐心悠心下感動,嘴上也應承著。可是,她不可以那麽自私的。以她現在的聲名,若是真留在謝府,謝府的聲譽也必將受損。謝浩辰尚未娶妻,林婉尚未出嫁,她不能恩將仇報。


    正月初九,婉兒的認親宴過後,她就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了。


    ~~~~


    偌大的蘇府,景色依舊,繁華依舊,卻莫名多了幾許悲涼。蘇老爺子走了,蘇敬頹了,哪怕新搬進來了蘇信和蘇禮,依然沒能抵擋住府邸中漸濃的寂寥。


    再次踏足蘇府,林婉恍若隔世。這是她前世今生第一次這般昂首闊步而來,她成了那個尊貴的客人。這座府邸留給她太多的屈辱、不堪和傷痛,她想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踏進這裏半步了。


    “二爺、三爺,蘇大少,我們直接去二少爺的院子吧!”林婉不欲多留,一踏進蘇府大門,就直接對著蘇敬院子的方向道。


    蘇信蘇禮兩兄弟相視一眼,眼裏盡是酸澀。請林婉迴來,不隻是因為蘇敬,更因為蘇燁。在謝府,他們沒有那個能耐創造讓蘇燁和林婉獨處的機會,但是在蘇府自己的地盤上,他們輕而易舉。


    可是,林婉太聰明了,早就看破了他們的意圖,竟然一絲機會也不給他們。他們下意識的看向蘇燁。


    蘇燁眸光一暗再暗,從他踏進謝府到迴到蘇府,林婉的目光未曾在他身上停留過。連這聲問詢,也隻是因為他是蘇府掌權人而已。


    林婉的性格他太清楚了,柔中帶剛,一旦決定,無人能左右。


    “請!”


    謝浩辰緊緊的護在林婉身側,跟在蘇燁身後,一行人步履沉重的往蘇敬的院子行去。真相有時候不僅醜和惡、更傷和痛,盡管他們都不是怯懦之人,但終究還是會受傷。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房內,蘇敬抱著酒壇子、胡子拉碴的癱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眼裏再無半點光亮。他下意識的抬手擋住門外射入的亮光,幹澀的聲音帶著鐵鏽般的嘶啞。


    “她來了?”


    “是,二少爺,林小姐來了,在廳子裏等著您呢。”兩個小廝顫顫巍巍的,生怕哪個字眼又刺激到了這個魔頭。這幾日,院子裏換了好幾撥小廝了,但凡進來的,出去時,身上沒有一塊好地兒了。


    “進來為我梳洗!”


    “是!”


    今日的蘇敬出奇的安靜,除了容顏憔悴了不少外,和往日溫文儒雅的蘇府二少爺,並無二致,一點兒也沒有這幾日的癲狂。


    直到將人領到前廳,兩名小廝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今日這小命,暫時算是保住了。


    “爹,二伯,大哥,”蘇敬恭恭敬敬看向在座的蘇燁等人,“這幾日,是我任性了,讓你們擔心,是我的不是。”


    蘇燁抬眸,他可不相信蘇敬認命了,蘇府男人骨子裏的東西,他再清楚不過了。他警惕的盯著蘇敬,不動聲色的給謝浩辰遞了個眼色,示意他好好護著林婉。


    事出反常必有妖,這是常態!


    蘇敬接連鬧了這幾日,就是為了逼迫蘇禮將林婉請過來。至於為什麽,沒人會天真的相信蘇敬單純隻是為了見她。


    “蘇敬,收起你不該有的心思!”蘇燁聲音冷冷的,帶著十足的威懾。


    蘇敬卻不以為的笑笑,“大哥,你擔心什麽呢?我如今不過是一個廢人而已,傷不了你們任何人。”


    隻不過,殺人的,從來不隻是刀劍,而是血淋淋的真相。林婉,蘇燁你們準備好了嗎?你們害我淒慘至此,正所謂禮尚往來,我自然得迴報一二,才不算枉費了你們的苦心。


    蘇敬甩甩衣袖,尋了張靠近林婉的椅子坐下。


    如此一來,廳內一邊坐著蘇燁、蘇信、蘇禮,而他們對麵,則坐著謝浩辰、林婉和蘇敬。像極了對陣雙方的將領,隔岸談判。


    謝浩辰想也不想,起身就要跟林婉換位置,這個蘇敬詭異的很,他不能讓妹妹出一點意外,否則迴去他老子能揭了他的皮。


    “妹妹,跟哥哥換位置!”


    對上謝浩辰不容置疑的神情,林婉終究還是將拒絕的話咽了下去。她乖巧的點頭。


    蘇敬詭異一笑,既然都來了,不受點傷、流點血,怎麽可能出得了這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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