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晚膳的時間,林婉特意往後推了,等蘇信和蘇禮都休息好起來後,才擺上。


    主廳不大,掛上了厚厚的門簾、隴上了足夠的炭盆,熱度一點也跑不出去。整個廳子暖洋洋的。


    看著終於派上用場的餐桌,林婉一時眼眶濕潤。


    剛搬進來的時候,天氣還熱,她倒是在餐桌上吃過幾次飯。但是都是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著吃,不管她怎麽威逼利誘,柳青柳葉就是不肯坐下來和她一同吃。


    後來,她索性就叫柳青在小廚房裏擺了兩張小桌子,她一張,柳青柳葉一張,也算有個伴了。


    再後來,入秋了,林婉畏寒,大部分的時間,都窩在房間裏,後來幹脆連飯都送到房間裏了。小廚房的兩張桌子就變成了,楊氏兄弟一張,柳氏姐妹一張。


    大廳裏的餐桌,就再也沒用過了。


    如今,滿滿當當的一桌子菜,身邊還坐著親人,怎能叫林婉不感慨?


    “就...好久沒人陪我吃飯了,一時有些感慨....有爹有娘,還有三叔的感覺真好!”林婉吸了吸鼻子,終究還是沒有讓眼淚流下來。


    “爹、娘、三叔,你們快嚐嚐,這些可都是柳青柳葉最拿手的,雖然不比蘇府後廚,但是勝在自在。都是按照我們自己的口味做的。”


    “好,好,好。看著就好吃!”


    氣氛輕快起來,一家人說說笑笑的用完了晚膳。移到一邊的茶幾喝茶聊天。


    林婉將這大半年發生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其中自然包括謝夫人生辰當日,林淮安當街攔車之事。


    隻是,關於謝府謝瑾和秦畫姐妹的事,林婉並沒有提及。


    “娘,林淮安說我不是他女兒,這事兒.....”


    秦畫身子一僵,終究還是瞞不住了嘛?林淮安,好久遠的名字。秦畫眼裏有深深的愧疚,他是她這輩子最虧欠的人。


    當年,要不是他,她和婉兒早就餓死街頭了。


    “婉兒,不管他是不是你爹,他都當得你叫她爹。”有些事情既然瞞不住了,就沒必要瞞著了。秦畫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時,蘇信卻先她開口了。


    “你們母女說話,我帶著三弟四處轉轉。”


    “二爺,這裏不是蘇府,幾步就走完了,轉什麽呀?”秦畫拉著蘇信不讓他起身,然後又看向不知道該不該留的蘇禮,“三弟,你也不是外人,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蘇禮見蘇信朝他點頭,他才安心坐下。


    秦畫將自己的手放在蘇信手裏,這個男人願意為她放棄京城的繁華,一起在那山溝溝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管是對他,還是對婉兒,都是時候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林淮安確實不是你的父親,而我...也不是你的母親!”


    啪~~~~


    林婉手中的茶杯砸在茶幾上,未碎,滾動幾圈,掉落地板。


    哐~~~


    終究還是碎了一地。


    茶水灑滿茶幾,濕漉漉的一片,卻沒有往下流。茶水上映照出搖曳的燭火,一晃一晃的,晃得林婉雙眼酸澀、脹痛.....


    她緩緩閉上雙眼,腦海中一陣脹痛,此前謝家人的種種再次浮現腦海......她和秦畫長的很像,所以,謝家人都認定了她就是秦畫的女兒,殊不知還有另一種情況.....


    民間有句話叫做——外甥女像姨母,小侄子像叔叔。


    所以.....


    難怪素未謀麵的謝浩辰,初次見麵就說她似曾相識,她對謝浩辰也心生親近。


    蘇信三人都沒有出聲,隻是靜靜的坐著、陪著林婉。


    許久,秦畫才起身,挪到林婉身邊,輕輕將她攬入懷中:“婉兒,我是你娘,你是我女兒,這點,天荒地老也不變。”


    林婉輕輕嗅著這股熟悉的氣息,心裏的煩雜潮水般褪去。心安、寧靜!——這是母親的懷抱!她緩緩睜開雙眼,退出秦畫的懷抱,濕漉漉的雙眼泛著令人心疼的紅腫。


    “娘,你就是我娘!別以為你有我爹撐腰,就想甩開我,想都別想!”


    秦畫伸手拭去林婉眼下晶瑩的淚珠,柔聲道:“傻孩子,說什麽胡話呢。我就是甩開你爹,也不會甩開你。”


    “夫人,你哄婉兒就哄婉兒,不帶這樣欺負為夫的。”蘇信含笑抗議,有個嬌滴滴的女兒,真不錯。“你們娘兒倆啊,今日的眼淚可真多。別哭了,我看了都心疼。”


    “爹,你這是心疼娘多一點呢?還是心疼我多一點呢?”林婉揚著輕鬆的笑,打趣著。還調皮的對著蘇禮道:“三叔,我覺得我們兩個可能有點多餘。”


    “哈哈哈,三年不見,我們婉兒果真長大了。”蘇禮笑得開心,二哥如今也算是圓滿了,他替二哥高興。


    氣氛終於不那麽沉重了,秦畫才收起臉上的笑意,繼續道:


    “秦畫並非我真名,我原名叫唐心悠,我還有一個姐姐,叫唐心婉。二十年前,家中突遭變故,隻剩下了我和姐姐相依為命。.....”


    林婉靜靜的聽著,故事的始末和謝浩辰跟她說的相差無幾,直至謝夫人跟著謝瑾到了那座山頭,目睹了茅草屋裏的一切。


    “我們在山上共同生活了三年,並不知道謝公子已有家室。所以,當謝夫人出現時,姐姐既恨謝公子騙了自己,又愧對謝夫人。她不想麵對謝公子,更無法麵對謝夫人,所以,姐姐便帶著我離開了那座山頭。”


    “為了不讓謝公子找到我們,我們做婦人打扮,寄宿在了山腳下的一戶農家。正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概謝公子也想不到,我們哪兒也沒去,就躲在山腳下。”


    唐心悠臉上掛上了苦澀而懷念的笑容,“那段日子,雖然過得清貧,但卻是往後十餘年裏,我和姐姐最後的快樂時光。好景不長,一個月後,姐姐發現自己懷孕了。


    幸好我們一直都是做婦人裝扮,那戶農家倒也沒有驅趕我們。隻是,姐姐孕吐的厲害,鬧得農家越來越煩躁,最後,是我們自己不好意思呆下去。


    在姐姐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我跟農家嬸子上山打柴時,發現了一處山洞,隨後我便帶著姐姐住到了山洞裏。


    那時姐姐也不過十七歲,而我才十五。又在山上生活了多年,哪裏知道生孩子是如此兇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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