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鵑長在山野間,夫人則高居繁華之上。


    我給夫人所作的裙擺,靜立時,裙擺由上到下,全是牡丹含苞待放的花骨朵;


    漫步時,牡丹緩緩舒展、綻放,大大方方、自信從容;


    快步、或翩翩起舞時,整個裙擺的牡丹徹底綻放,張揚、燦爛、炫目。”


    ......


    迴繡坊的馬車上,林婉惴惴不安,謝夫人沒說同意也沒說不同意。“夫子,我是不是壞事了?”


    宋夫子慈祥的看著林婉,臉上盡是滿意和欣慰。這孩子確實是有花心思的,大概是跟夫人相交多年,太知道她心裏的痛了,所以小心翼翼的避開她的傷疤。


    反而林婉這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或許真能讓痛定思痛後的謝夫人涅盤重生。


    “你做的很好!比我勇敢。”


    第二日,謝府便來人送信,裙擺處的設計,完全按照林婉的想法來做。


    裙擺處的這般設計,工序繁雜,一層一層往上收,費時費力。繡坊的夫子們,便開始了沒日沒夜的趕工。


    林婉卻閑了下來。


    她讓蘇府失去了礦場的開采權,再加上蘇信夫婦出走,蘇老爺子不可能輕易放過她。上次清芳閣救了她,但是以蘇老爺子的手段,想必如今已經打掃幹淨了。差不多,也該騰出手來收拾自己了。


    沒想到清芳閣真的管用,那也就意味著......


    前世,蘇瑩四歲時,蘇府出現了一次巨大的危機。是蘇燁和蘇老爺子聯手,在外界知覺前,消除了隱患。但是,在那次後,蘇燁在蘇府的話語權便壓過蘇老爺子。


    而危機的源頭便是清芳閣一個名叫夏潔兒的小伶人!


    蘇燁順著清芳閣,查到了京郊的一處莊子。莊子具體位置在哪裏,林婉不知道,但是她清楚的記得,蘇老爺子給莊子取名為“念語園”。


    蘇老爺子的結發妻子,就叫汪語寧,再聯想到那個叫做夏潔兒的小伶人,念語園是做什麽用的,答案就唿之欲出了。


    本來是四年多以後的事情,卻因為她的重生,讓蘇燁提前知道了,所以一世,蘇燁是不是會更快的掌控蘇府?


    不過,於她而言,不管是蘇老爺子還是蘇燁,如今都是她的仇人。一個現在要她的命,一個前世要了她和她女兒的命。


    前世外人不知道念語園,這一世,如果捅出來呢?


    讓道貌岸然、口口聲聲蘇府百年清譽不容玷汙的蘇老爺子,親手將蘇府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應該會比殺了他還難過吧?


    要徹底扳倒蘇府,靠她自己,那肯定是不行的,她得找幫手。


    至於找誰,林婉心中已然有了想法。


    “小姐,謝府送來了請帖。”柳青將手上赤紅色的請帖遞到林婉手上。


    林婉接過,打開,沒有太多的驚訝。是十日後謝夫人壽宴的請帖。謝夫人接受了裙擺設計那日,她就知道,她會出現在謝府壽辰宴上。


    就算謝夫人不請她,宋夫子也會帶著她上門的。畢竟宋夫子可是親口說了,謝夫人壽辰之日,便是她入室弟子麵世之時。


    “柳青,你說,我該備份什麽樣的賀禮?”


    “小姐,您是晚輩,不用太出挑,尋常禮就行了。”


    林婉點頭,如今的她,確實不該太出挑,否則死得更快。“那你看著準備吧。”


    “是!另外,小姐,蘇府的人在外頭候著。”


    “蘇府?何故?”聽到蘇府,林婉全身警覺。


    “說是接小姐過去團圓。”


    “你說什麽?”林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團圓’?


    接她去團圓?


    怕不是笑話吧!


    蘇府何時將她當作是蘇府人了?


    蘇府的團圓,向來跟她無關。


    “小姐,今日是重陽節!”


    “哦,他們倒是慣愛做麵子的。”


    柳青有些無奈,小姐對蘇府的仇視和防備,越來越不加掩飾了,尤其是二爺和二夫人走後。最讓她和柳葉難受的是,小姐似乎根本就不相信她們,好多事情,小姐都是背著她們做的。


    所以,在小姐心裏,她依然將自己歸到了大少的陣營。


    可是,大少對小姐,是真的沒有惡意。隻是,小姐不信!


    九月的京中,尋常人,兩件單衣也就夠了,但是林婉自從吞下絕育藥後,身子一直畏寒,所以她已經開始穿上了冬日裏才穿的夾層中衣了。


    盡管如此,她看起來依舊瘦削薄弱,臉色也總是帶著幾分不健康的刮白。


    倚在門框的蘇燁,看著院子裏,緩緩走來的女子,心裏揪著痛。她身上的每一處傷,他都很清楚。隻是,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紮心利刃。


    “怎麽,離開蘇府,連飯都吃不上了?”


    “大哥!”林婉對著蘇燁乖巧一笑,款款行禮。“大抵是從前傷了根本,有些傷永遠好不了,有些疤永遠褪不去。大哥不是最清楚嗎?”


    這副殘軀,是如何一步一步至此的,他不是最清楚嗎?如今這副樣子,又是做給誰看?


    蘇燁眸光瞬間潰不成軍,再也撐不起臉上的木然。他驀然合眼,掩藏起破防,再睜眼時,已毫無波瀾。


    “不自愛而已!”


    丟下這麽一句,他轉身往廳內走去。


    林婉嘴角微斜,不自愛嗎?


    那些“不自愛”,可不都是他和他未婚妻的手筆嗎?


    林婉對著他的背影嘲諷一笑,跟著進了大廳。


    明明熱鬧異常、喜慶異常,整個大廳卻又彌漫著詭異的冷漠和疏離。大抵是這座宅子裏,再沒有了她在乎之人,林婉將自己完全抽離了出來,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觀著蘇家人苦心經營的虛幻團圓。


    蘇老爺子緩緩步入大廳,看見的便是,林婉愜意的捧著茶盞,雲淡風輕的看著蘇府眾人,宛若人間看客,半點不沾蘇府風塵。


    他心裏有難以名狀的憤慨,隻是這憤慨,讓蘇老爺子有幾分挫敗。從前生怕秦畫母女沾上半點蘇府,以防她們辱沒了蘇府門楣。如今,她們,逃得逃,看戲的看戲,一副生怕被蘇府沾上的模樣。


    當然,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蘇老爺子,這種情緒隻是轉瞬即逝。


    看著兩手空空的林婉,蘇老爺子滿臉鄙夷,“上門做客,兩手空空?果然是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麵。”


    林婉抬眸,放下手中的茶盞,起身、恭敬的行禮。麵上沒有絲毫不悅:“蘇老爺子,蘇府家大業大,應該不差我這個被遺落孤女的那份節禮吧?”


    這麽說來,小家子氣的,可不就是蘇老爺子嗎?難道是為著節禮才接林婉過來的?


    蘇老爺子被堵的臉色不虞,蘇府其他族人一看,立馬就有人上前當那馬前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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