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沉默又激蕩。


    華初恩好不容易緩過神來,深唿吸一口,聽到自己聲音異常冷靜地說:“他原本那個電話打不通,你把他新的電話給我。”


    “他不會接你電話的。”


    “那就拿你的手機打。”她看著華凡玉,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一字一頓地說:“給我。”


    華凡玉一頓,沉默兩秒,眼神示意讓華夫人把手機遞給她。


    接過手機,她在通訊錄裏找到華清越的備注,點開。


    果然,就是昨天那個打給她的未知電話號碼。


    嘟了一分多鍾才被慢慢接通,電話那邊是熟悉的清淡嗓音,很沙啞——


    “喂?”


    華初恩走遠一段距離,咬著嘴唇,手指摳進沙發柔軟的邊緣裏,輕微發抖,她眼淚驀地盈滿眼眶,沉默不語。


    那邊似乎也察覺到了,無言頓住。


    過了一會兒,“......初恩?”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重新喚她的名字,華初恩突然有點耳鳴,好像有狂風卷起她的所有崩裂的情緒,仿佛高壓鍋急速旋轉的氣閥門,不停升溫,燒得她腦子哢哢響,想爆發,想泄恨,最後,她隻能低下頭輕輕地,說出沒有絲毫迴轉餘地的一句。


    “這次我真的不要你了,我放下你了。”


    那邊唿吸倏然頓住了,她仿佛能想象到華清越麵無表情滯住腳步的瞬間,那輕微抬眉輕皺的神情。但都無所謂了,什麽表情都無所謂了。全都無所謂了。


    將手機還給老爹,她轉身,關上房門。


    這次終於放心了。


    他終於不愛她了。


    她心裏那塊石頭,總算落下了。


    華初恩跪在床邊,失聲痛哭。


    第二天夜晚,她濃妝豔抹,召集了一大波玩票性質的朋友,數十輛頂級跑車聚集在整個中國最大的酒吧前,氛圍簡直嗨到爆,燈光如晝激情四射,荷爾蒙噴薄叫囂,她轉著車鑰匙踩著高跟鞋,看到的人都在喊大魔王終於歸位了,她一個個笑罵迴去。


    迷離的燈光繚繞間,有男生過來玩咬紙牌遊戲,她笑盈盈說好啊,兩人像是高壘的柴堆,對視間的一點火花就能瞬間燃燒起烈烈大火。她和這個男人頭親密地抵靠,身體貼得很近,他身上有烈性成熟的香水味,很好聞,她笑得很開心。


    對,沒錯,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華清越說想過安穩日子,那就讓他過去吧,刺激吵鬧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emily將她從男人身邊拉迴來,“別卿卿我我了,來跳舞,跳舞可以釋放壓力和難過。”邊說邊開始笑著扭動,包臀裙下的腿又長又白。


    人聲鼎沸裏,華初恩也開始大笑,身體蕩漾扭起的弧度比誰都帶勁。


    emily快蹦到天花板了,發出的尖叫聲簡直震耳欲聾,她正仰頭往自己嘴裏咕嚕嚕灌酒,忽然聽到旁邊華初恩小聲地說了一句什麽。


    “我上輩子就是欠華清越這混蛋的。”


    太小聲了,emily沒聽清,捂著耳朵大聲問:“什麽?”


    華初恩停住了,沉默著,emily看著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在無數晃動的人影裏,兩人對視,她突然拔高嗓門,眼淚奪眶而出:“我說我他娘上輩子就是欠他的!”


    聲音很快淹沒在人山人海的喧鬧和震撼的舞曲裏,她轉身跑走了。


    開著法拉利一路疾馳迴家,腳步匆匆,一邊流淚一邊收行李,低頭的時候眼淚滴在衣服上慢慢浸濕成一塊小圓點。每件衣服都有這個小圓點。


    她要去舊金山找他。


    她真的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結婚。


    她真的會崩潰的。


    行李收得很快,但收得七零八碎的,她腦子現在很糊塗,不知道自己都收了些什麽玩意兒,到時候去到舊金山從行李裏掏出個垃圾桶她都不意外。


    對父母的唿喚充耳不聞,她提著行李箱出了門,下到一樓,指尖往法拉利上一摁,低頭訂機票。


    行李箱輪子在地麵上骨碌碌滾動,前麵隱隱響起男人的聲音,她沒太在意。


    突然,像察覺到了什麽。


    她猛地抬頭望去,下一秒,整個人的身體不住地顫抖——


    在她收拾行李準備前往舊金山時,這個本應該在一萬多公裏以外的男人,突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夜色寂靜,是初冬,他整個人沉浸在昏黃的路燈邊,忽明忽暗的光線半遮,看不清麵容,穿著件成熟的黑色大衣,英俊、冷淡而沉穩,寡淡的疏離感,仿佛冷澗深雪,身高腿長,腳邊放著棕色行李箱。


    華初恩聽到自己心髒在清晰地跳動。


    他安靜看著她,一會兒,輕聲說:


    “天氣這麽冷,穿多件衣服。”


    華初恩的眼淚,就這麽猝不及防大滴大滴地掉了下來。


    她放下行李箱,邁開腳步,手伸開,像展開翅膀般衝上去猛然撲向他,又鬆開,想踹他又舍不得踹,什麽話都哽在心頭,他蒼白唇線緊閉,低著頭抱她,懷抱特別溫暖,又帶著風塵仆仆的空氣味道,麵頰貼著她的鬢發,聲音很低,卻字字清晰,仿佛敲打著人的心髒。


    “你說,你放下我了。”


    華初恩埋在他胸膛前,鼻尖涔出一層薄汗,心跳如擂,聲音帶著哭腔,眼淚浸濕男人衣領:“是你放下我了,是你要結婚。”她整個人不顧形象地放聲大哭,“老娘行李都準備好了,我都準備好在你的婚禮現場被你羞辱了,你要跟誰結婚,你除了我還想跟誰結?”


    “......”


    華清越沒鬆開她,手指輕輕抹開她的眼淚,修長且骨節分明,溫度低得仿佛零下八度的冰塊。濃黑的睫毛低垂下來,低頭輕柔吻她的唇,很輕很柔,像是安撫,退開,看著她,半天才緩慢吐出一句:“什麽結婚?”


    “......”


    短促地沉默一下,華初恩紅著眼,“不是你要在舊金山結婚嗎?老爹說的。”她攥著他的袖子不放,“你不能結,快點把婚禮取消。”


    她猛地推了他一把,怒喊:“快點!”然後又一頭猛紮進他大衣裏痛哭。


    華清越看著她,鏡片後的雙眼無奈至極。


    “你覺得我會跟別人結婚?”他好像歎了口氣。


    “華初恩,原來這麽多年我真的白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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