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沈斯京想站外邊抽一支煙,長腿支地,打火機都點了,腦海突然閃過宋茉疲倦的臉,心裏暗罵一聲,幹淨利落熄滅、收起,開門,繞到駕駛座上。


    車重新緩緩滑駛在路上,緩慢而勻速。


    一路上,宋茉懨懨靠著窗門,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窗外不斷掠過的風景,光怪陸離,霓虹燈光,想起以前的事,密絨卷翹的睫毛下仿佛蒙了一層薄薄的冰霧。


    沈斯京緊抓著方向盤,油門散漫踩著,眉眼沉沉。


    “我和她真沒什麽。”


    “她剛才說了,她在國外談了好幾場戀愛,壓根沒把我放心上。要不是這次偶遇,我倆不定什麽時候能見到,連聯係方式都沒。”


    “那麽多年了我連她長啥樣都忘了。”


    一路上男人的嘴就沒停過,蹙著劍眉,眼睛往旁瞥了一下又一下。


    宋茉窩著椅,閉眼揉發酸的脖頸,麵露倦色,今天她一直低頭吃飯,有些累,在酸澀骨頭上揉兩下,胸腔堵著一口鬱氣,冰涼涼又火辣辣的。


    “聽到她談戀愛,你難過嗎?”


    語氣波瀾不起,沉冷如冰。


    這什麽狗屁問題,沈斯京猝不及防被氣笑了,側頭,斜睨這一張潔白無瑕的臉,黑黢黢的眸子凝視她,她也轉頭直勾勾盯著他,倔著。


    他一頓,手中的方向盤突然打拐。


    緩緩停在路邊,搖下,四周一片寂靜,涼涼夜風湧進車內。


    風吹過額發,沈斯京半闔著眼,外套裏拿出煙和打火機,哢嚓一聲點著,是宋茉給的那款,他不舍得抽,今天情緒波動大,得點一根。


    他單手撐窗邊,修長手指夾著細長,吸吐灰煙,喉嚨輕微抖動幾下,嫋嫋灰煙朝外散,宋茉隻能聞到一點煙草焦香味。


    “這口醋都過了六年了,你還硬要往嘴裏咽是吧?我攔不住你是吧?”


    他說。


    倆人都沒看對方,各自看著窗外,中間汽車中控像一道屏障,左右涇渭分明。


    宋茉出神看著窗外,抿唇。


    過了一會兒,突然,懷裏多了一團溫熱。


    她低頭看,是暖手寶。


    她兜裏還揣著一個,他又扔過來一個。


    再抬頭,似乎注意到她的視線,男人側了點臉,鼻骨在光影交織下有種別樣美感的硬挺,他語氣沒什麽情緒:“天氣涼,就拿了兩個。剛開始給你那個現在肯定冷了,這個我剛讓服務員加熱了,太熱沒讓你拿,現在溫度剛好。”


    輕描淡寫瞥她一眼,修長手指抽出她外套口袋裏冰冷的暖手寶,放進自己口袋裏,又重新夾住煙,嗓音含含糊糊的。


    “冷就別死攥著,倔勁跟誰學的?”


    手裏暖手寶溫熱,宋茉抿唇,神色輕微變化,眨眨愈加酸澀的眼。


    “你那麽介意她,是因為我跟她談過戀愛?我那些前任哪個不比她能作妖,你不介意她們介意裴今宜?”他淡聲說,“你不是一向喜歡她嗎,初中老在我耳邊念叨她。”


    宋茉輕輕唿出一口氣,“她很優秀。”


    “嗯。”他沒否認,這是客觀事實。


    “那麽優秀,你就沒動心過?”


    “沒。”手中的煙摁滅在車載煙灰缸內,他又問,“你要我不再跟裴今宜聯係嗎?”


    宋茉手指在安全帶上反複地磨,紋路密麻粗糲。


    她沒說話,就代表她自己也沒想好,沈斯京一清二楚。


    “我跟不跟她聯係對我真沒什麽影響,這麽多年我都沒跟她說過話,也不差這一迴。”他沉聲說著,忽然加了個但是,側頭觀察她,“你也能跟唐聞白不聯係嗎?除去學習工作以外,你們私下別交流。”


    宋茉靜靜聽著,倏地皺眉。


    他緊緊盯著她突然皺緊的眉頭,微微眯眼,眼神挺銳,手指在儲物盒上點著,他一字一頓吐出五個字:“你能我就能。”


    宋茉臉色冰涼,拗著下巴,語氣冷然:“關唐聞白什麽事?”


    溫泉那會兒兩人抱在一起的畫麵仍曆曆在目,沈斯京嘴在笑,眼睛沒在笑:“這時候覺得冤了,覺得不可以了。剛才你暗示我和裴今宜的時候,怎麽不覺得我冤?就允許你吃醋不允許我吃?”


    他清清楚楚把她說過的話還擊給她:“你別太傲。”


    宋茉麵色依舊平淡如水。


    她很快反問:“唐聞白和學姐能一樣?我跟唐聞白談了嗎?”


    “沒談。但我現在也沒和裴今宜談,我也跟你說了我和她現在清清白白。過去的事我他媽也沒辦法,老子總不能穿越迴去吧。”


    “你從剛才到現在到底想讓我說出什麽答案?‘沒錯,我和裴今宜舊情猶存’,‘我喜歡裴今宜’,‘其實我早就勾搭上裴今宜了,這一次偶遇其實是精心策劃的’。”


    “我要真說了這些話,你能高興?但我現在否認了,你還是不高興。”


    宋茉沉著臉,被他手指勾了下下巴說“你看你現在這樣”,她利落拍開,鎮定將頭發捋到肩膀上,眸光微動,聲音不冷不熱的。


    “是,就你清高,身邊鶯鶯燕燕沒停過,現在你自恃找到真愛了,跟妹妹玩一通覺得挺刺激,想繼續,想玩玩,麵對質問時空口不提自己過往情史,拿唐聞白這個工具人在我身上倒打一耙添油加醋,弄得好像我是個花心大蘿卜,反而前任無數的你死守節操清清白白,你覺得委屈。”


    她眼神輕飄飄往他身上撂了一記,嗓音也輕飄飄的:“誰能活得過你啊。”


    話落,空氣瞬間安靜。


    沈斯京胸腔有點冒火,眼睛漆黑,慢悠悠地,飄在她不停往外冒刺叭叭的嘴上,火又慢慢熄了,又愛又恨。


    這麽會說,媽的遲早親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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