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茉的手緊緊穿插進他的指縫,扣緊,指尖用力得仿佛要掐進他的血肉。


    她對著他聲嘶力竭,質問如刀深剖進他的心,心如刀割。


    怦怦——怦怦——


    男人心髒鼓動著,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是痛是喜是酸,眼神陰鷙灼亮,和她十指相扣的那隻手使力,將她瞬間拉到自己胸膛前,手臂青筋微微凸起,眼神像要把她生吞了。


    她靜靜抬頭看著他。


    通紅的眼眶裏,無聲無息流著淚。


    沈斯京垂頭,胸膛劇烈起伏。


    他低聲呢喃她的名字,聲音很沙啞,仿佛含著鐵鏽氣,輕聲問:“你有多愛我?”


    像一捧冰雪砸澆到宋茉的天靈蓋,淋得她神誌陡然清醒。


    她瞳孔驟縮,臉色雪白,猛然抽開被他炙熱抓握的手,推拒他硬邦邦的肩膀,冷聲提醒道:“你說錯名字了,不是我,是小紅帽。而且也沒有這句台詞。”


    沈斯京盯著她,臉色微微發沉。


    “行了,到這裏就差不多沒了。”


    宋茉硬硬咬唇。


    她平靜低頭收拾台詞本,將他手上的也收了過來:“跟你對台詞沒什麽感覺,以後不用你了,我還是找唐聞白吧。”


    這句話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她抬頭看他,眼睛清澈溫柔,隱隱波動。


    沈斯京正僵在原地看著她,表情說不清的極為複雜,像在壓抑什麽,想說什麽,脊背不可抑製地繃緊,最後隻語焉不詳地沉聲道:“台詞念得不錯。”


    宋茉眨眨眼,低頭。


    她微不可察地唔了一聲。


    “當然,這句話我排練了很久。”


    -


    淩晨剛過十二點,後半夜飄起細雨,烏雲覆在明月身上,遮著深暗的天。


    “那麽多年了,你為什麽不愛我?”


    房間內,男人大馬金刀地半仰在寬敞遊戲椅上,高大威武,雙手抱著後腦勺,黑眸惺忪困倦,迴想著女生今天喊的那句話,勾著唇,眼瞳閃過一絲瀲灩光芒,長眉飛揚。


    掏出根煙,菱唇將燃著的煙草霧三兩下吸吐,碾滅進煙灰缸。


    然後進浴室裏洗了個澡,換上寬鬆黑色毛衣和灰色運動褲,去到宋茉房間敲兩下門。


    人在裏麵,但她沒開門。


    他頓了頓,低頭撥通她的手機,靠著牆慢慢等著。


    鈴聲響了好幾分鍾才接通。


    兩邊同時默然,男人撓了撓眉心,深吸氣,率先開口。


    “在睡覺?”


    “沒,弄學校的事。”


    “很忙?”


    “還可以。”


    “要不要吃麵?我下去煮點,一起吃。”


    那邊敲擊鍵盤的聲音倏忽停下,宋茉安靜幾秒。


    “不用了。”她聲線平平,輕柔唿吸似乎裹挾著細雨,穿過沉鬱深藍的夜,“我今天沒心情。”


    “那下來喝點酒。”


    良久,她說:“好。”


    宋茉下到來,客廳裏已經烘著熱乎乎的暖氣。


    沈斯京坐在餐桌旁,他剛喝光一杯酒,口感順滑苦澀,爽得他嘶聲,穿著件單薄的黑色寬鬆毛衣,頂著濕漉漉亂糟糟的蓬發,兩條長腿大剌剌敞開,身高將他的下半身拉得極為修長好看。


    比起往常的粗糙,多了幾分慵懶隨意的氛圍感。


    看見她來了,他下巴朝對麵位置一抬,那裏已經擺好了一杯紅酒給她。


    “坐。”


    男人嗓音仿佛被煙酒泡過,不鹹不淡的微醺嗓音異常性感強勢。


    宋茉垂眸,坐到他對麵椅子上。


    “怎麽突然想喝酒了?”她問。


    “你剛才不也在房間裏偷偷喝嗎?我看少了一瓶酒。”他勾著深長的眼神斜向她,淡聲說,“喝了酒還要學習,這麽用功。”


    宋茉一頓,沒說什麽。


    她酒量不錯,但今天心事壓著,狀態不好,一不小心貪杯,又睡不著,隻好用學習麻痹自己。


    “給你倒的是紅酒,可以多喝點,度數不高,對身體好。”他說,“我經常喝。”


    宋茉淡淡道:“怪不得你大冬天老是隻穿一件毛衣,這麽健康。這毛衣是你自己買的吧,看起來也不暖和,劣質,不如脫了裸著出去,反正沒差。”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說話比往常的柔軟多了些明顯的刺。


    沈斯京勾著嘴角,反唇相譏:“和你那小奶狗一樣,我挑衣服眼光不行,需要一個審美好的媳婦,能幫忙選衣服。”


    這是在商場裏他第一次見唐聞白時,唐聞白朋友對宋茉說的話。


    聽出了他在陰陽怪氣,宋茉冷光斜睨他一眼。


    沈斯京愜意起身去浴室吹頭發,吹風機轟轟響,腦海三番兩次閃過宋茉那張熏然欲醉的臉,心裏有點發癢,頭發吹到三分幹就踢踢踏踏下了樓。


    迴到餐桌時,那一大瓶紅酒已經少了一大半。


    他重新坐在宋茉對麵,目光掃向她。


    宋茉纖手握著冰鮮的玻璃酒杯,晃動漂亮鮮紅酒液,仰頭,慢悠悠啜飲,似天鵝般的脖頸伸延,肌膚仿佛蒙上薄薄嫣粉,長袖往下墜,露出白皙的腕骨,上麵一點點灰印。


    沈斯京瞳孔濃黑如墨,緊緊盯著她泛紅的臉頰,眼睛微微赤紅。


    他迅速將酒一飲而盡,掠了眼她的手腕,又飛快收迴。


    “手怎麽了?”


    “前陣子不小心被燙傷,已經好了,留了點印。”


    沈斯京微微蹙眉。


    說完,宋茉忽然抬眼看著他,眸光微閃,聲音輕柔:“你要摸摸看嗎?”


    男人一頓,抬睫和她對視,麵龐沉靜如水。


    宋茉將手平放在桌子上。


    她穿著毛衣,袖子長到半遮住她的手背,但她沒挽上去,仿佛靜待著他的選擇——如果想摸,就自己撩開這袖口。


    片刻後。


    沈斯京喉結滑滾一下,伸出手,極緩、極慢地,稍許試探地,將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探進她白色針織毛衣的袖口裏——他沒選擇撩開袖口,而是伸進去,藏起來。然後,粗糲指腹順著她手背細瘦的青筋,一路滑至她的手腕肌膚,停頓,兩人唿吸似乎也在這一刻停滯。


    過了一會兒,男人指節微動了動,他盯著她,開始了緩慢的摩挲、磨纏。


    一下一下的,在那點皮膚上來迴輕滑輕撫,空氣中隱晦傳來皮膚摩挲的聲音。


    輕輕的、窸窣的、壓抑的。


    兩人在昏暗的光線裏,默然對視。


    沈斯京沉著唿吸,手指繼續慢慢撫著,力度忽而稍重,宋茉另一隻手撐著下巴,一言不發靜靜看著他。


    同時陷入微妙的沉默。


    猶如氣泡藏在平靜的海麵下,微微汩汩冒著泡。


    氣氛變得緩慢,黏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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