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沈國德和秦月迴到家,沈斯京更不願意迴家了。


    又或許是想冷靜自己對宋茉的紊亂情緒,他開始有意無意避著宋茉,想方設法遠離她,每天呆在俱樂部倒騰摩托車。


    過了幾天,他開車去洗浴城捯飭幹淨一番,西裝革履,抹上發膠,然後獨自馳向親媽裘秋的故鄉,棲山崗,一個時代拋棄的老舊村莊,有孩童、黃犬、矮屋。


    他興致勃勃提著大包小袋跨進屋子裏,正掛著臘肉的外婆一愣,臉上崎嶇蜿蜒的溝壑陡然加深,高聲笑喊“哎呀我孫”。


    就這麽在棲山崗待了一段時間,舒舒坦坦,倒也沒太想起宋茉。


    臨走時,塞了五萬塊在外婆衣櫃裏。


    迴到武北市時,是夜晚七點。


    雷聲隆隆,磅礴大雨毫無預兆地兜頭澆下,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他等了三個小時還紋絲不動在原地,實在耐心耗盡,想著要不在隔壁五星級酒店裏將就一晚。


    掃了眼酒店名稱,低下頭訂房間。


    突然,又緩緩抬頭,他濃眉挑著,視線眺向前方。


    熙熙攘攘的酒店大廳紛亂嘈雜,人頭如潮攢動。


    酒店一樓大落地窗邊,宋茉亭亭玉立,清麗婉約的淡粉絲綢裙,如江南雨霧下的嫋嫋佳人,溫柔似水,身邊跟著唐聞白,襯衫長褲,模樣清俊。


    倆人並肩走著,挺般配。


    車內,寂靜一霎,沈斯京淡淡收迴視線。


    他懶懶靠著軟座椅背,半眯著眼,嘴裏極為緩慢地吐出一口煙霧。


    真他娘巧。


    大廳內,宋茉正和唐聞白討論著工作事項。


    忽然,經過落地窗時,餘光無意瞥見一輛熟悉的深紅色奧迪,鮮豔明亮,淩厲逼人,在黑夜裏極為獨特的一抹桀驁囂張。


    是極為熟悉的車牌號。


    唐聞白察覺到,“怎麽了?”


    “沒事。”她移開視線。


    “不好意思啊宋茉,不知道今天會下暴雨堵車那麽厲害,讓你連家都迴不了。”唐聞白看到窗外的暴雨,垂頭喪氣道,“早知道今天就不約你出來了。”


    宋茉微笑說沒事。


    他遞來一張房卡:“你的房間是312號。”


    宋茉眉眼微動,不動聲色擰過身,側對著落地窗,悠然接過房卡。


    車內,雨珠密匝匝地砸在窗上,沿流下無數水簾。


    幾乎是瞬間,沈斯京的大腦某根神經“啪”地崩斷,瞳孔急遽縮小,凝著那張薄薄的房卡,和女人嫣紅如醉的臉,手指夾著的煙頹然冒著灰霧,火星劈裏啪啦四散。


    他胸膛平靜起伏,臉色漸漸鐵青,瞳眸黑沉,佯裝平靜。


    不錯。


    牛逼。


    挺開放。


    他臉上掛著寒光雪亮的冷笑,撥通電話,對方卻遲遲不接,他悶頭抽煙,堅持不懈打著,時間越久,抽得越來越燥,越來越急,仿佛窗外暴躁灑下的傾盆大雨。


    十分鍾,打了整整六通,對方才慢悠悠地接起,輕飄飄地揚起一聲喂。


    尾音勾著,嗓音柔軟繾綣,仿佛清酒般的微醺旖旎,有點舒舒服服的嚶嚀。


    沈斯京閉著眼,喉結滾兩滾,粗聲問:“你現在在哪兒?”


    那邊停頓兩秒,似乎懶洋洋地輕笑了下:“嗯,我?和朋友在逛街呢。”


    話落,那邊適時地傳來男生的清澈笑聲,她突然捂著話筒,滋滋響著電流,隱隱傳來溫柔嗓音:“你別碰我睫毛......”


    又嬉笑著說了幾句有的沒的。


    還撒謊,沈斯京更氣得眼冒金星,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臉龐骨腮冷硬如石,渾身冒著森冷鬱氣。


    “宋茉,我他媽的問你。”他一字一頓地說,“房號多少?”


    分外平靜的語氣,仿佛含著疾風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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