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看著手裏彈劾年羹堯的折子,言辭犀利有力,對甄遠道幾人的辦事能力非常滿意。


    明日早朝群臣激憤之時,便可以明旨貶其為城門看守。


    按照年羹堯的性子,定然不會因此而收斂鋒芒,隻怕還會做出許多糊塗事來,到時就可以順應眾臣之意徹底解決這個年大將軍。


    彈劾的人員、折子,都是他與禦史提前商議好的,唯有對年羹堯的處置,他還有些猶豫。


    年羹堯野心、能力都不容小覷,自然是斬草除根最為穩妥。


    偏偏前些日子,世蘭為了救他身受重傷,現下還虛弱著,若是年羹堯死了,隻怕世蘭也會傷心欲絕。


    思索之下,還是決定不能留下年羹堯這個禍患,至於世蘭,沒了年家也不能生育,皇貴妃之位倒也當得。


    蘇培盛一臉凝重之色地走進來,聲音急切:“皇上,杭州那邊傳來消息,年將軍身中劇毒,引發舊疾,性命垂危。”


    胤禛抬手重重拍在那道彈劾的折子上,“放肆!”


    蘇培盛上前扶住他,“皇上,放心您的身子。”


    胤禛閉上眼睛,緩了緩心神,良久後,長出一口氣。


    “蘇培盛,傳衛臨。”


    胤禛吩咐了一番,才讓衛臨和小夏子立刻動身前往杭州,說是診治,實為試探。


    衛臨才出養心殿的門,周寧海便神色慌張地走近,“蘇公公,華貴妃娘娘聽聞年將軍中毒病危,昏過去了,還請蘇公公通稟一聲,讓衛太醫過去給娘娘診治。”


    蘇培盛一聽也覺得頭大,這兄妹倆實在是倒黴,轉身進殿內一五一十地說了。


    片刻後,胤禛從殿內出來,吩咐衛臨隨他先去翊坤宮,便大步上了轎輦。


    胤禛趕到翊坤宮時,安陵容和其他兩位太醫都已經守在床榻前了。


    “臣妾參見皇上。”


    “平身吧,華貴妃怎麽樣了?”


    安陵容抬眸看向他,語帶猶豫,“皇上,還是讓衛太醫先看看吧。”


    胤禛聞言猜測應該是情況不太樂觀,揮了揮手讓衛臨上前。


    很快,衛臨便給出了和前兩位太醫一樣的答案,“皇上,華貴妃娘娘本就有舊傷未愈,又心緒不寧,如今急火攻心,突致昏厥,微臣探其脈象,十分微弱,如此下去,隻怕……”


    後麵的話衛臨沒有說,胤禛卻猜了出來。


    “用最好的藥,華貴妃若是有什麽不好,朕一定治你們的罪。”


    衛臨三人皆惶恐地跪下,一言不發。眼見胤禛怒氣更甚,安陵容開口道:“去把太醫院所有當值太醫都宣來,一同商議個法子出來,周寧海,帶太醫去外間開方子。”


    見周寧海帶人去了外間,安陵容上前兩步,柔聲勸道:“皇上,華貴妃福澤深厚,定然會平安無恙的,您切莫動怒,當心傷了身子。”


    胤禛輕嗯了一聲,“朕聽聞前些日子你也來看過華貴妃。”


    安陵容扯了扯嘴角,點頭道:“是,前些日子華貴妃身子好些不再閉門,臣妾便帶著補品過來看望。”


    “華貴妃姐姐是為了救皇上受得傷,臣妾心裏萬分感激,雖然翊坤宮不缺補品,但那是臣妾的心意。”


    胤禛抬眸看向她,“你有心了,朕知道你與這宮的其他人不同,單純良善。世蘭脾氣不好,此番她若能痊愈,你就多與她走動吧。”


    安陵容垂眸,“是,臣妾遵旨。皇上,臣妾有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胤禛道:“這沒有外人,你直說便是。”


    安陵容屈膝福了一禮,緩緩說道:“臣妾聽頌芝說,華貴妃是突聞噩耗,才急火攻心,臣妾入宮以來,也時常聽人說起華貴妃與其兄長之間的情誼,若要華貴妃寬心,隻怕還要在此事上費心。”


    胤禛聽後並沒有立即開口,轉頭看向年世蘭,良久,歎了一口氣。


    “如今後宮諸事都由你管著,前朝的事想來你也多少知道了一些。年羹堯跋扈,其家人黨羽同樣囂張,這些年犯下的事夠朕誅他多少迴的了。”


    “若不是顧念著他從前的功勞和與世蘭的情誼,朕也不會忍到今日。”


    安陵容輕聲道:“皇上,前朝的事臣妾雖有耳聞,但奈何愚笨,不知該如何為皇上分憂。臣妾愚見,華貴妃如今這樣,隻怕於權勢上再無所求,隻願家人平安。”


    胤禛沉吟道:“你是說饒了年羹堯及其家人性命?”


    安陵容見他並未生氣,繼續說道:“是,不過卻不能讓年羹堯像從前一樣康健,年羹堯纏綿病榻,其子自然要侍奉在側。”


    這樣,胤禛自然能收迴兵權,將年羹堯的黨羽清理幹淨,這話她沒說,胤禛也能想到。


    “嗯,你說的有道理,若是年羹堯此時喪命,華貴妃因此有什麽不測,那朝臣和百姓也會覺得惶恐不安,此事朕會再斟酌的。”


    安陵容說完了要說的話,也不再多留,退了出去。


    胤禛思慮再三,將處置年羹堯的事暫且按下了,又派衛臨去杭州為年羹堯診治。


    一連三日,年羹堯那邊還沒解毒,年世蘭卻是一日比一日虛弱,任憑太醫開了一副又一副的藥也無濟於事。


    “皇上,華貴妃娘娘的病根源在於心疾,娘娘已無求生欲望,微臣的藥也救不了娘娘。”


    胤禛聞言大怒,“胡說,貴妃好好的怎麽會沒有求生欲望呢,不管你們想什麽辦法,朕命你們務必醫好貴妃!”


    揮退了宮人和太醫,胤禛這才發現他心裏有些不安,握住年世蘭的手,輕聲承諾著:


    “世蘭,隻要你能醒過來,朕可以放過年羹堯,放過年家,朕要你醒過來。”


    此時,這話就像沉入海底一樣,毫無迴應。


    胤禛想到從前的許多事,垂下頭去,獨自一人在翊坤宮坐了許久,不知心中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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