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銅鑄的燈台上劈啪炸響,青灰色苔蘚順著石縫爬滿四壁,像某種濕滑黏膩的活物在蠶食牢獄。


    轉過拐角時寒氣變得刺骨,濃重的腐黴味裏摻著陳年血垢的腥臭。


    而本該綁在刑架上的男子卻不知所蹤。


    容廣白一腳踢醒昏睡的為首獄卒,“人呢!”很顯然,這些獄卒昏睡的不正常,是有人潛入牢房救走了宗山錄。


    獄卒驚嚇之餘是惶恐不已,看著大人震怒的表情腦海中一片空白,他與值守的同僚麵麵相覷,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直到看見空空如也的刑房……


    伏照林睜開酸痛雙眸,強撐著自己起身,她的動作引起了房外人的注意。


    “伏小姐,您醒了?”喜兒訝然道。


    她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閻…殿下呢?我要見殿下。”


    喜兒倒了一杯溫熱茶水遞給她,輕聲安撫道:“伏小姐別急,殿下已經派人去尋找青顏的下落了。”


    伏照林這才鬆了口氣,摩挲著茶杯,僵硬地扯出一抹笑,“真是勞煩殿下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便再待下去。


    喜兒笑了笑,阻止她下床榻的動作,“伏小姐,方才郎中來給您診脈,說您思慮過甚,急火攻心才會昏倒,他開了幾副藥,沈夫人吩咐奴婢,一定要叮囑您待會兒喝過藥再走。”


    沒等她再說些什麽,院中傳來不語煩躁的聲音,“真是有意思,堂堂延尉署竟然連一個犯人也看不住,讓宗山錄給跑了!”


    “啪!”伏照林手中的茶杯掉落在地,她怔愣著,心中赫然升起一股不安。


    喜兒驚唿一聲,連忙用手帕撿起碎成兩半的茶盞,“伏小姐有沒有燙著?”


    她呆呆地搖頭,“閻將軍現在何處?”


    伏照林被喜兒攙扶著到廳堂的時候,隻剩下蕭蕪華端坐在太師椅,扶額皺眉的模樣像是在苦思冥想。


    “殿下。”


    蕭蕪華迴神,“伏小姐可好些了?”


    伏照林點頭,“多謝殿下關心,已經好多了。”


    “青顏她……”蕭蕪華欲言又止,她正愁著如何說出這個令她難過的消息。


    方才暗探來報,在城東半水巷發現了青顏的屍首,她的背後插著一個發簪。


    伏照林心一沉,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青顏的屍首已經送去延尉署。”


    半晌後,她嘶啞著嗓子:“……好。”青顏一夜未歸,自己早該有心理準備。


    蕭蕪華向喜兒微微頷首示意,喜兒點頭,“伏小姐,奴婢扶您去廂房休息。”


    看著她緩慢而失魂落魄的背影離開,蕭蕪華斂眸,吩咐道:“音雲,備馬車。”


    延尉署


    容廣白背著手,神色凝重。


    要知道宗山錄是公主殿下送來的人,甚至還牽扯樹妖一案,而如今卻從自己手中逃跑了。


    他又該如何向閻大人解釋延尉署的失職呢……真是惱人。


    張義示驗過屍後,將屍首縫合,他看著一旁被拔下來的青玉發簪,又看了看屍首空無一物的發間,皺了皺眉,難道兇手是從死者身上獲得的兇器?


    這具屍首雖是丫鬟打扮但卻身穿綢緞,必是富貴人家的婢女,所以發髻間有價值不菲的簪子也不足為奇。


    還有從她緊握的手心中取出的一隻紅玉石耳環,可怪異的是她沒有耳洞。


    能拔下簪子並從背後刺中,如此近的距離想來應該是死者所相識的人,而且她身上也沒有其他掙紮傷痕。


    容廣白在外麵等的焦躁,他屏住唿吸踏進驗屍房,詢問眼神看向張義示。


    張義示眼底劃過嘲諷,上前將驗屍甘結遞給他,“容大人,其死因是簪子刺破肺腑,血湧喉管窒息而死。”


    他點點頭,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一退不打緊,卻險些撞上閻王爺,容廣白側目,看到那張陰森麵容時嚇了一跳,“下,下官見過閻大人。”


    閻無憂冷睨著他,扯動唇角,“宗山錄找到了嗎。”


    他抽了抽眼角,“……還沒有,看守的獄卒說宗山錄應該是昨夜亥時逃跑的。”主要是這個宗山錄並沒有犯下什麽大過,故而看守的人才有所鬆懈。


    張義示皺眉,“閻大人,死者也是在昨夜亥時左右身亡的。”未免太巧合。


    “延尉獄守衛森嚴,定是有人助他逃跑,昨日可有人見過宗山錄?”


    容廣白迴想片刻,點了點頭,“有一個自稱他夫人的女子來過。”


    “是死者嗎?”閻無憂懶得多看他一眼。


    他用力迴想著,“好像不是。”如果是伏小姐的貼身婢女,獄卒應該能認出來才是。


    閻無憂嗤鼻,“好像?”


    “下官這就去查。”容廣白冷汗淋漓,連忙轉身離去,順便把驗屍甘結呈上。


    閻無憂接過,瞥了一眼後道:“兇手是男子,並且是死者所識之人。”


    張義示點頭,“沒錯,青玉簪在多年磨損下已經不甚鋒利,而能有如此大的力氣讓它幾乎整個沒入皮肉的,是男子的可能性很大。”一擊致命。


    他又拿出手帕包住的耳環,“大人您看,她手中握著這隻耳環,會不會是從兇手身上拿到的。”


    倒是極其眼熟的樣式,她微蹙眉心,卻怎麽也想不起來。


    “公主殿下到!”


    兩人朝院外看去,隻見一身著緋色衣裙的人施然走來。


    張義示垂首,躬身行禮:“草民見過殿下。”


    “不必多禮,”蕭蕪華頷首,目光放在她臉龐,柔聲道:“可查清青顏的死因了?”


    閻無憂抿唇,“她是被人殺害,殿下,你可認得這耳環。”


    張義示呈上手帕。


    “是伏小姐的。”蕭蕪華一眼便認出。


    閻無憂臉色驀然變得沉重,“青顏怕是因伏照林而死。”


    蕭蕪華微怔,“你這是何意。”


    “如果伏照林的耳環在一個男子手中,旁人會如何想。”女子首飾皆是貼身之物,除了當做定情信物送出去,否則怎會出現在男子手中。


    當然不排除男子偷竊,但世人可不會這般善解人意。


    音雲猶疑道:“所以…青顏是為了找迴這隻耳環才遇害嗎?”


    如果真是這樣,伏小姐該有多傷心。


    閻無憂不忍看到蕭蕪華難過的樣子,緩緩搖頭,“這隻是我的推測罷了。”


    音雲沉默著,心道也許不是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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