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訝異不已,但箭在弦上,他們也隻能由這二人去。


    卓官月揮手,百餘精兵便朝後退了數十步,讓出五六丈的地方來。


    扈聞達雙腿夾緊馬腹,蹄兒高揚,塵土四起,大刀直朝對麵砍去。


    “點到為止!”趙袂在後麵大聲囑咐。


    那刀裹著淩風唿嘯而來,閻無極壓下眉峰,眼底閃過戾色,紅纓槍挑向粗壯手腕時,她柔軟腰肢往馬背後仰,躲過刀鋒。


    槍頭上的寒光刺眼,扈聞達的大刀落了空,連忙朝後撤去,才沒讓那尖槍挑斷手筋。


    按理說雙方對戰,第一式本該直剛才是,這蓄滿力的大刀如同砍到了棉花,讓他緊皺眉頭。


    她直起身,尖槍收迴,耍了個花槍又疾速刺向他的脖頸,扈聞達揮刀抵住,刀槍相撞,擦出火花,他隻覺得虎口一陣發麻。


    怪了,這等纖細身板竟也能迸發如此大的力氣。


    閻無極扯唇,手上收了幾分力,任由大刀將自己手中的紅纓槍抵迴。


    二人相視無言,勝負已在各自心中。


    騎兵對戰,一招即可製敵。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趙袂連忙上前打斷他們。


    扈聞達緊抿雙唇,看著那胸有驚濤駭浪卻麵色平靜如水的人,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如果是在戰場上,方才那人若不刻意收了力,自己的脖子就會被刺穿。


    原來他國將領麵對的是這等可怕之人,僅一兩招便會從槍下丟了性命。


    有一身蠻力,卻又注重技巧,招招進退有度,讓人防不勝防。


    閻無極率先開口,“扈主帥果然厲害,晚輩甘拜下風。”


    什麽?這人竟然…扈聞達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閻將軍承讓了。”


    見他們終於為止,趙袂默默鬆了口氣,他拱手道:“此行還要勞煩閻將軍了。”


    於是車馬又浩浩蕩蕩的朝北行去。


    扈聞達騎馬跟在馬車旁,他低聲道:“小女君,依我看,這閻將軍就不錯,人長得俊俏,又有能力,位高權重,你嫁給他保準享福!”


    經過方才的過招,已然讓扈聞達對閻無極這個人敬佩不已。


    趙納古從窗口處伸出拳頭,狠狠搗在黝黑臉上,她怒罵道:“舅舅覺得閻將軍好,那就自己嫁給他吧!後麵的奇珍異獸全給你做嫁妝!”


    真是氣煞她也。


    扈聞達揉著側臉,“你真是不識好歹,等大淵陛下把你許配給一個糟老頭子,後悔去吧你。”


    溪水潺潺,透出清爽水汽。


    眾人在林中歇息。


    趙納古跳出馬車,伸了個懶腰,深吸林中新鮮空氣,這幾日接連趕路,都快要顛碎自己的一把小骨頭。


    不過,大淵的氣候幹燥些,她翕動鼻翼,總覺得嬌嫩臉蛋都有些缺水了。


    她聽聞附近流水聲,心中雀躍不已,“沁兒,我要去溪邊洗把臉,你陪我。”


    閻無極立在樹上,雙臂環胸俯視著那對躍躍欲試的主仆二人,她揪下一片樹葉,擊落卓官月手中的水壺。


    “沒聽到嗎,公主要去溪邊,你陪她一起去。”


    壺中水全部灑落,卓官月隻得起身,“是,閻將軍。”


    頤指氣使的態度讓趙納古皺眉,朝樹上瞪了一眼,“閻將軍好大的威風。”


    閻無極平靜地別開眼,繼續警惕提防著四周。


    看著清澈見底的溪水,趙納古心中陰霾一揮而空,她欣喜的脫掉鞋襪,就要朝溪中趟去。


    卓官月來不及阻止,隻得眼睜睜看著她那雙雪白的玉足踏進了水中。


    沁兒大驚:“公主不可,深秋水冷,若是染了風寒,怕是會耽誤行程。”


    置若罔聞的趙納古足踏溪底鵝卵石,感受著流水帶來的癢意。


    這下父君母君可管不了她了。


    “公主,這溪水的下遊乃是百姓村莊,日常飲水全靠這條小溪,您的玉足雖然珍貴,但…實為不妥。”


    卓官月抿唇,知道勸阻的話這刁蠻公主不會聽,也隻能拿洗腳水說事了,但願這位能識趣些。


    此話果然讓溪中人慌忙迴到了岸邊,口中還不停念叨著對不起。


    那副誠惶誠恐的模樣讓卓官月失笑。


    趙納古尋了處石板坐下,伸著玉足,“沁兒,幫我穿鞋。”


    日光下,粉嫩足尖散著瑩潤的水光。


    沁兒拾起鞋襪,誰料腳下一滑,就那麽跌倒在地,堅硬石塊硌得她當即哎呦出聲。


    她皺眉,埋怨道:“瞧你笨手笨腳的,好好的路都能跌倒。”


    沁兒癟嘴,“太滑了。”這溪邊到處都是青苔,她又不會武功。


    從上遊灌完水的卓官月無聲歎息,她收好鹿皮水袋,接過金絲繡雲紋鞋襪,走到嬌俏公主麵前,單膝跪下,“末將服侍您穿鞋。”


    微涼的手心托起玲瓏白皙的玉足,用身上布衿輕輕把水珠擦幹,細心的為她穿上絲綢羅襪。


    酥酥癢癢的觸感讓趙納古難耐不已,在自己麵前下跪的女子,麵容昳麗,神情自若,哪怕是在做服侍人的舉動,也不見半分低微。


    常年握槍的手心,布滿薄繭,碰過柔嫩腳背擦出緋紅,卓官月皺眉,抬眸望向她臉龐,“疼不疼?”


    趙納古搖頭,癡癡地望著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如寶貝般捧著自己的纖足。


    這一幕,讓她心口酸酸脹脹的,仿佛有什麽東西想要噴薄而出。


    “卓將軍,習武是不是特別辛苦啊,其實我也想像阿娘做個威風凜凜的將領,可阿娘說習武太苦太累了,不適合我。”


    鞋襪已穿好,卓官月起身,“習慣了便好。”吃苦受罪的日子早就過去了,自己也早已忘卻。


    其實軍營中並不好混,多數都是征兵而來,除了有些蠻力,學會幾招殺人式便匆匆上了戰場,有的連大字都不識一個。


    能從小兵一路拚殺到將領的,少之又少。


    據她所知,威武軍中的將領,大都是武功高強之人,並且熟讀各部兵法與三十六計。


    閻無極,明明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卻偏要從小兵做起,僅用了半個月就取得上百敵軍首級,爬到了平北將軍。


    又不到半年,變成了衛將軍,立功無數。


    直到三年前,陛下欽點其為驃騎將軍,與鎮國侯率軍擊退厥勒,名揚天下。


    她知道,閻無極偏要從小兵做起的緣由,軍中人一樣有小心思,也會妒忌猜測。若無軍功壓身,沒人會真心服從閻無極的指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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