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撲騰的愈發歡快,閻無極頷首示意。


    於是不聞又疊加了一張桑皮紙。


    人頓時猶如躍出水麵的魚一般,鐵鏈似乎都快要製不住他。


    半晌,掙紮的力度漸漸變小,不聞這才揭開兩張濕紙。


    “嗬…嗬…咳咳咳…”


    查逸飛大口大口的吸著牢房內並不好聞的髒氣,他麵目猙獰透著青紫,眼珠上布滿紅血絲,如瀕臨死亡的人。


    這並不血腥,可卻令人發指。


    一直默不作聲的馬檜早已垂首,仿佛多看一眼自己也會體驗到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


    她也不急,一直等著他緩過氣來才輕笑一聲:“侯爺願意說些什麽了嗎?”


    查逸飛頭暈目眩,肺腑火辣辣的疼,眼前邪惡的臉也變成了兩張,他慌忙閉了眼。


    “我說……我說……”


    自小到大,他從未經過如此痛苦,那感覺就像…就像世上的人都在你身邊,卻也隻是袖手旁觀,冷漠地看著你慢慢死去。


    “不語,為馬大人研墨。”


    馬檜執起毛筆,似是筆有千斤墜。他無聲歎息,一一錄下查逸飛的罪證。


    可唯獨沒有那樁……想來查逸飛也背不起那五十多條人命。


    筆杆微微顫抖,馬檜眼底盡是悲涼。


    寒窗苦讀數十載,最後比棄子還不如。


    不語收起已經簽字畫押的供狀,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馬大人可以放下筆了。”


    聞言閻無極朝他們投去片刻眼神,視線中黃瘦的臉上充滿複雜神情,不可置信、難過、悔恨、委屈……


    她別開眼,隻是有些事情還不到揭開真相的時候。


    不聞不語拖著麵如死灰的查逸飛關去牢房。


    車裂之刑……


    他餘光瞥見紅色衣裙,仿佛心中燃起一絲希望,“殿下,殿下!我願意放棄爵位,求您饒命啊……”


    結果就是不聞不語拖著他走的更快了。


    蕭蕪華垂下眼睫,心中思緒萬千,直到視線出現一雙祥雲靴,她坐直身子,無聲抬眸。


    “殿下,該迴去了。”


    “好。”


    可在迴客棧的途中,閻無極莫名有種不妙的預感,她倚靠在憑幾,扶額苦思。


    半晌後躊躇問道:“殿下,長公主這人可有什麽值得讚揚之處?”


    不然她真的是無法麵對那張讓人氣憤的臉。


    “……”蕭蕪華神情空白了幾瞬,她眨眨眼道:“比如接連克死兩個駙馬?”她真的認為這是皇姑不可多得的其中一個長處了。


    神情空白的人輪到了閻無極,她抽動唇角:“……是嗎?”


    為何如此悅耳動聽的嗓音會說出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閻大人,你的腿是在抖嗎?”


    “嗯?”她握拳放在膝上,幹笑道:“是馬車太顛了。”


    殿下,克死駙馬這事兒可不興效仿啊。


    正當她們各自心懷‘鬼胎’時,輿外傳來音雲略有驚恐的聲音,“殿下,閻大人,我們的客棧被包圍了。”


    二人相視無言,眸中皆劃過了然。


    已是申時,日光逐漸西沉。


    綠葉林客棧的牆上密密麻麻站著數名黑衣人讓不聞不語震驚極了,他們下了馬,握緊手中劍柄。


    客棧門大開著,院內放了一張軟榻,榻上斜臥著微闔雙眸養神的紅衣女子。


    穆延正苦著臉跪在地上,擺弄矮桌上的茶具,上好的茶葉散發著清爽沁潤的香氣。


    而譚悅則站在她身後,為她輕捏肩頸。


    她有一下沒一下的晃動著團扇,唇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即使聞得院中腳步聲也沒有驚動她。


    眼前這一幕讓閻無極蕭蕪華二人眸中皆閃過煩躁,她們別開眼,無聲歎息。


    歎息中飽含著寡婦的無奈,鰥夫的悲涼……千祈禱萬許願,結果還是見到了那人-永康長公主。


    等了半晌也未聽到二人行禮,蕭挽婧不耐煩地睜開雙眼,“怎麽,不認識本宮了?”


    “殿下好大的陣仗。”閻無極皺眉看著院牆上的黑衣人,既然害怕外麵的危險,為何還要離開汴京千裏迢迢的來到盤龍鎮。


    蕭挽婧冷哼一聲,“閻大人好大的官威啊,見了本宮為何不行禮。”


    這才離開汴京幾天,二人竟也一點禮數都沒了,不用說,定是她帶壞了蕭蕪華。


    閻無極攤開掌心,不再流血的傷口橫貫左右,她沉下臉:“刺殺朝廷命官,殿下就沒有要解釋的嗎?”


    就算她是長公主,也未免太猖狂。


    “哈哈哈。”


    蕭挽婧非但不見一絲愧疚,反而幸災樂禍起來,誰讓她偏要逞英雄救美的能,否則何必受皮肉之苦。


    看她笑得肆意,蕭蕪華緊蹙黛眉,“皇姑來此有何貴幹,如若隻是觀山遊水,還請您早日歸京。”


    蕭挽婧失了笑,她垂下眼簾,輕揮團扇,牆上的黑衣人瞬間便消失不見。


    “汴京多無趣啊,皇姑可是十分思念你,才來的這鳥不拉屎的偏僻小鎮。”


    無趣……閻無極微聳鼻尖,臉上有些厭惡之意,覺得無趣就在長公主府掛一根白綾死去便是,偏跑來這裏惹人煩作甚。


    陛下也是老糊塗了,竟將她放虎歸山。


    蕭蕪華上前一步,盯著那滿是狡黠的雙眼,話雖是疑問,但卻帶著篤定,“皇姑是瞞著父皇偷跑出來的?”


    她想父皇遠比自己還要了解眼前的人,他是不可能準許皇姑離開汴京的。


    蕭挽婧團扇掩唇,遮住得意的笑,“你猜錯一半,我可是奉中宮之命前來。”


    “母後?”蕭蕪華眸中閃過不可置信,難道是……可是母後怎麽會放心讓她來呢?


    全汴京最不靠譜的人就是她了!


    蕭挽婧笑意更甚,“不錯,本宮可是帶來了你們如今最急需的東西來。”那些孩子可都是自己精挑細選出來的。


    閻無極無力地閉上雙眼,“都退下。”


    跪著的穆延連忙如同獲釋般爬起來,和譚悅躬身離開。


    蕭蕪華歎息,事已至此也多說無益,“她們人呢?”


    “在後院,”蕭挽婧端起茶盞,輕嗅茶香後,略有嫌棄,“比起相山雲霧差遠了。”


    不過好在有山泉水做配,倒也能勉強入口。


    蕭蕪華拂袖而去,“皇姑若想飲相山雲霧,不妨迴汴京慢慢品。”


    當看到後院一個不少的黑衣女童後,閻無極心中總算舒暢了些。


    據查逸飛所說,這七七四十九個女童,似乎是要做神藥的藥引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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