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延麵帶微笑地看著桌上的佳肴,雙手伏在膝上,遲遲不願拿起筷子。


    雖然主公說讓他別露出破綻,但麵對這些極有可能被下了劇毒的飯菜,他承認自己的忠心並不怎麽耿耿。


    而查逸飛已經十分有眼力見的為他斟滿了美酒。


    “略備薄宴,望閻大人萬萬不要嫌棄。”


    穆延輕輕頷首,依舊不為所動。


    後背突然傳來劇痛,他猛地坐直放鬆了的身子。


    一旁的查逸飛被這個動作嚇了一跳,連忙放下酒壺,關切問候道:“閻大人,可是身子不適?”


    閻無極悄然收迴擰人的手。


    穆延深吸口氣,視死如歸地拿起筷子,“不,隻是餓了。”


    如果自己被毒死,也許就能在主公心中占據一席之地了吧。


    誰讓這替身的法子是自己提出來的呢。


    查逸飛指著桌上的紅燒豬肘,“大人嚐嚐這道菜,滋味絕對不輸汴京的望月樓。”


    “原來侯爺還知道望月樓?”


    “嗬嗬,略有耳聞。”


    可穆延戳了戳那肘子,略有嫌棄,“皮有些硬,不夠軟彈。”


    無奈,查逸飛又指向旁邊的清蒸八寶鴨,“那閻大人再嚐嚐這道菜,保證您滿意。”


    穆延挑眉,左手扶住寬大衣袖,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地扯下一隻鴨腿,在眾人逐漸不解的目光中緩緩送到查逸飛嘴邊,“鴨腿肥美,來,侯爺張嘴。”


    眾人:“……”蕭蕪華眼疾手快地按住了那蠢蠢欲動的手。


    “啊哈哈哈,閻大人太客氣了,我自己來就好。”


    查逸飛扯出尷尬的笑,左閃右躲還是逃離不開那緊緊跟上來的鴨腿,他對上那雙透著狡猾的狐狸眼,隻能不甘心的張開了嘴。


    麵對如此醜陋的臉,穆延一陣惡寒,若不是怕被毒死…他才不會做這麽下賤的事。


    湯英婷坐在一旁不知該如何是好,她總覺得自己好像在這溫馨的一幕中,是多餘的。


    囫圇吞了鴨腿肉,查逸飛舉起酒杯,“大人不遠萬裏的從汴京到此地,甚是辛勞,小侯敬閻大人一杯。”


    穆延如願以償地放下筷子,輕輕壓下他的手腕,故作姿態的舉起自己的酒杯,


    “哎,該是我敬侯爺才對,將這朱陽縣治理的井井有條,為我省去不少煩惱事。”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讓查逸飛不禁心虛的大笑起來,試圖用笑聲遮掩內心的慌亂,他一邊笑一邊端詳著那張狐狸臉。


    先前自己還懷疑他的身份,現在卻是深信不疑了,畢竟隻有如此虛偽奸詐的小人才能想出那種陰險的詭計。


    湯英婷焦心女兒的下落,根本無心應付這惺惺作態的二人,她放下筷子,心不在焉的盯著眼前的碗碟。


    “看,牆上有人!”穆延忽然指著他們身後,驚唿出聲。


    本就緊繃著的查逸飛夫婦和家仆連忙朝後麵看去,以為他發現了躲在暗處的刺客。


    趁著無人注意,穆延以衣袖遮住,迅速將兩杯酒調換了過來。


    平穩到連酒麵都無一絲波動。


    “大人,院牆上無人。”查逸飛暗罵他一驚一乍。


    穆延作勢鬆了口氣,再次舉起酒杯,“那該是我看錯了,來,我敬侯爺。”


    穆延並沒有看錯,剛才確實有人影一閃而過,而且他也看得也很清楚,那人影是不聞。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他隻能出此下策,以獲一線生機。


    畢竟不聞被發現後也死不了,可他若是真喝了那杯酒小命可不保。


    看著查逸飛將那杯酒下肚後,穆延勾起得逞的笑,輕抿酒杯,任由大半酒水浸濕自己的衣袖。


    他從容不迫地放下酒杯,麵色幽暗。


    湯英婷似是再也忍受不下去,她驟然起身,揮開麵前的碗碟,骨玉碎裂,清脆的聲音終於打破了桌上的虛與委蛇。


    隱藏在昏暗處的刺客像是得了指令,頃刻間舉劍而起,將宴席上的眾人團團圍住。


    查逸飛冷笑著站起身,揮了揮衣袖,儼然沒了方才討好巴結的模樣。


    “閻大人,交出本侯的女兒,便可安然無恙的,”他微微俯身,神情忽而變得殘忍,“離開東昌侯府!”


    “否則,你將成為第一個死在本侯手裏的刺史!”


    誰料那三人卻不為所動。


    甚至端坐於桌前的人,隻是輕蔑地抬眼睨著他,對這些有著十足威脅意味的話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讓湯英婷憤怒,她奪過旁邊人的劍,直指白麵書生的咽喉。


    淚水瞬間湧上眼眶,嘶啞的聲音不由得讓人為她悲慟,“說!我女兒在哪!”


    她的玉兒,在這種人手中定然不會好過!湯英婷此時此刻恨不得將人千刀萬剮。


    “舐犢情深,真叫人感動啊。”穆延掩唇笑出聲來,垂眸望著那離自己不過幾寸的劍,愜意道:


    “我還以為能做出買賣孩童的人沒有心呢,這樣看來,湯夫人可真不像是喪盡天良的。”


    查逸飛怒目圓睜,“你住口!”


    他知道夫人已經接連幾日都未曾合眼,憂心如焚,而這人竟敢借機在話裏下套。


    “怎麽,東昌侯敢做不敢當?”穆延收了笑,狐狸眼轉而緊盯著他。


    查逸飛冷哼,“閻大人若沒有證據,就休要胡言亂語。”


    “可你也沒有證據證明你女兒在我手裏啊。”穆延挑眉,眨了眨眼。


    “你!”


    查逸飛指著他,又想起被作弄的空白信紙,氣的直打哆嗦。


    他東昌侯何時受過這般屈辱!


    “夠了!”湯英婷崩潰大喊,她又將劍靠近了那人咽喉幾分。


    “閻大人,求您不要為難我們,把玉兒還給我們好不好?您就理解理解我這個做母親的好嗎?!”


    她淚如雨下,手中的劍都在顫抖著。


    “夫人不必多說!和這種人是講不通道理的!”查逸飛估摸著毒酒毒發的時辰,目光沉沉。


    他就不信,一旦毒發,這閻無極在他麵前還能如此猖狂。


    定會哭著喊著向他求解藥。


    穆延撇嘴,緩緩搖頭,“不講道理的人是你們,湯英婷,既然你明知母女分離是多麽的痛苦,可又為何要做那傷天害理之事?”


    這剜心的事情不放在自己身上,果然不能體會其痛啊。


    “哈哈哈……”


    湯英婷突然仰天大笑,瘋癲的樣子讓查逸飛驚心不已,他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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