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蘭愣了一瞬,但還是堅定地搖頭,“奴婢沒有欺瞞大人。”


    閻無極收迴摩挲司南佩的手,對她的刻意隱瞞了然於心,雖然劉源光夫婦死了,但他們的女兒卻還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看來紅花使者便是拿此事來要挾於她們。


    而且他認為,芝蘭應該並不知道有天仙子的存在,它是西戎的毒花,可不似馬錢子那般容易被她得到。


    更何況紅花使者也用不著向她一個棋子多解釋什麽。


    閻無極微眯雙眸,權衡利弊後選擇不再逼問她:“罷了,你便說你所想說的吧。”


    她為了殺劉源光連自己的母親都能利用和放棄,足以證明對許紅酈的忠心。


    “大人!”杜不庸驚訝不已,審訊犯人怎能任由嫌犯撒謊呢?但當看到那投過來的冷冰冰眼神後,他隻能噤了聲。


    刑架上的芝蘭比他更詫異,她甚至已經做了好受刑的準備,誰知這位大人竟然……


    芝蘭翕動嘴唇,緩緩道:“一個月以前,小姐得知了小小姐的下落,她便去香積寺傳信,可卻被劉源光發現並抓了迴來,自那以後小姐就被禁足府中,


    那日晚上,一個黑衣人找到我,他說若想讓小小姐安然無恙,就必須要按照他的方法殺了劉源光,並散布惡鬼取命的謠言,


    其實我早就想殺死劉源光!所以我答應了他,但他說如果不想被人懷疑,就要利用我阿娘,”


    芝蘭顫抖著嘴唇,哽咽不已:“如果沒有小姐,我和阿娘早就死了,無論如何這個恩情一定要報,阿娘知道以後,說用她的賤命換小小姐的命,再值當不過了……”


    呂文祥喉間發緊,聲音幹澀:“所以你娘就栽進水缸裏淹死了自己?”


    哪怕自己無形中被利用,他還是不忍心責怪她們,自古忠孝難兩全,當真是難為她了。


    她閉上眼睛,淚流滿麵。


    其實在聽到黑衣人的要求時,自己也猶豫了很久,可看著小姐日益消瘦的身子,她最終還是做出了那個選擇。


    杜不庸深歎,心中也沉重起來。


    “繼續說。”閻無極支著腦袋,打了個哈欠,似要昏昏欲睡。


    不語單膝跪下,把那翹著的腿輕輕放下,為他捏起腿來。


    “劉源光每日巳時都要喝補藥,聽說那張藥方是從神醫那裏求來的,那日我照例為他煎藥,把積攢的馬錢子全部放進了藥罐中,”


    說到這兒,芝蘭嘴角揚起一抹嘲諷的笑,“那個畜生,不光想要升官發財,還想要長生不老,真是癡人說夢。”


    聽到長生不老,閻無極輕皺雙眉。


    杜不庸:“那許紅酈呢?是誰殺的?”


    她的表情忽然變得扭曲,像是悲慟到極致,泣不成聲:“是我……是我殺了小姐,黑衣人騙我,他騙我那是補身子的藥……”


    自小小姐丟了以後,小姐的身子就一日不如一日,郎中說再這樣下去小姐活不過兩年,是她病急亂投醫,才讓黑衣人得逞。


    他要讓百姓為惡鬼取命的事情恐慌,單靠劉源光之死是不夠的,隻有繼續死人才能讓百姓知道,惡鬼取命不是偶然。


    當然,最重要的是,小姐知道了他們的秘密……雖然她不知道那是什麽秘密。


    閻無極攤手,好奇地問她:“得知事情敗露,不從密道逃跑,反而要多此一舉在劉府縱火,”


    “既然選擇縱火,卻又留下府中人的性命,屆時他們醒來,一樣可以指證你,那你做這些又有何意義?”


    “奴婢雖知道床底下有密道,卻從未進去過,更不知道密道通往何處,小姐死後,黑衣人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可小小姐生死未知,奴婢不能死的!”


    她沒那麽聰明,隻能想到這麽一個蹩腳的脫身法子,劉府焚毀,密道就失去了作用,所以府中人藏在那裏暫時是安全的。


    她趁亂出了府後,方大夢初醒般意識到自己根本無路可退,而天一亮,真相就會大白。


    無奈之下,她去了懸壺堂,隻是卻連累了呂郎中。


    她不求活多久,待小小姐一事明了,她自會以死謝罪。


    “其實許紅酈已死,你沒必要再替她遮掩什麽。”閻無極不理解她這毫無意義的做法。


    使者不是和她做了交易,而是和她們主仆二人一起做了交易。


    誰的女兒自然要找誰,就算芝蘭再怎麽忠誠,她也遠沒有許紅酈對女兒的那份執著之心。


    芝蘭搖頭,“小姐一生冰清玉潔,請大人莫要再詆毀她。”


    閻無極撫平衣袖上的褶皺,唇邊意味不明的淺笑讓她慌亂不已,“你家小姐有多冰清玉潔我不知,我隻知一個為了男子和自己至親斷絕關係的人絕對不值得同情。”


    芝蘭反駁:“是劉源光那個畜生哄騙了小姐!”


    “蠢貨。”閻無極說罷便拂袖而去。


    許紅酈生於書香門第,家境殷實,父母恩愛,更對她疼愛有加,可她不識好歹,蠢到聽信了男子的情話……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杜不庸和典獄對視著,猶豫要不要將‘蠢貨’兩個字寫入口供證詞裏。


    刑房外,已經走了的不語又小跑著迴來,對杜不庸說道:“對了,閻大人說,呂文祥要打二十大板,罰銀兩一百。”


    呂文祥大叫:“什麽!草民是清白的!”


    不語又看向他,笑得殘忍:“別裝了,為何挨打你自己心裏清楚的很,閻大人隻是不想揭穿你。”


    沒人給她通風報信,她又怎會選在昨夜縱火逃身,使者又不會蠢到在官兵的眼皮子底下動手殺她。


    不語離開後,呂文祥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二十大板倒也沒什麽,可罰他一百兩銀子和要他的命有什麽區別?


    等等,一百兩?芝蘭給的五十兩加上前幾日閻無極給的五十兩……不是剛好一百兩!


    呂文祥痛苦地捂住嘴,努力不讓哭聲飄出來,這個該死的閻無極,從頭到尾都是在利用他!


    芝蘭一臉歉意:“呂郎中,實在對不住,是我連累你了。”


    不多時,京兆獄就傳出一陣陣的哀嚎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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