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不庸當即僵住了腳步,怪他耳力不佳快到跟前才聽清這個蠢貨在說什麽,他怒斥道:“休要胡言亂語!”


    閻無極卻不見一點怒容,反倒勸起人來:“杜大人何須動怒,他說的也是實情。”他又不是京兆尹,這京兆府當然不是他說了算。


    典獄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僵硬地轉過身體,驚恐之色躍然浮現在臉上,還未等他跪下,杜不庸就怒氣衝衝地走過來,一腳踢在他的小腿上,“你這廝真會狗仗人勢!還不快給閻大人認錯!”


    閻無極笑而不語地看著他們。


    典獄慌忙跪下叩首:“大人饒命,小的罪該萬死,胡言亂語.....”


    杜不庸在一邊陪笑:“讓大人見笑了,我定會好好教訓他,請您大人有大量,寬恕他這一迴。”


    “杜大人無須如此,我又豈是小肚雞腸之人,不過幾句閑話罷了,”閻無極收了笑,語氣平靜,“是我思慮不周,貿然派人前來,既然典獄長要本官親自同你講,那本官現在就問你一問,不知獄長可否受累騰出兩間牢房?”


    他眉宇間透著狠厲,眼底夾雜不屑。


    典獄顫抖著雙手,哆哆嗦嗦地迴道:“不,不受累......屬下這就去騰......”


    說罷連忙爬起來,帶著幾個人朝獄中深處走去,其實牢房完全夠用,畢竟主管刑獄的是延尉署,京兆獄裏的犯人比起延尉獄的少太多。


    隻是方才已經口吐狂言了,不管怎麽說也要做做樣子不是?


    杜不庸察言觀色,知道他是看在自己的麵子上才放過典獄,沒有為難京兆府,不然僅憑方才那幾句話,就足以讓他借機生事,給京兆府扣上一個蔑視皇權之罪。


    什麽京兆府是杜不庸說了算!整個大淵那都是陛下說的算!


    想到這兒杜不庸深歎一口氣,自己已是不惑之年,竟還和一個未及冠的少年明爭暗鬥,好在人家沒有同他計較什麽......


    看來閻溫那個傲慢無禮的家夥,倒也生了個不錯的兒子嘛,文武雙全就不用說了,人長得也俊俏,想必阿月會喜歡的。


    若是有如此乘龍快婿,那他杜不庸在汴京可就能橫著走了。


    杜不庸忽然笑的猥瑣起來,不聞和不語漸漸朝閻無極靠攏,二人握緊了劍柄擋在他前麵,看到這幕,他們不由得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迴憶。


    往時在軍中,見得太多醃臢事,尤其是厥勒將領阿布拉,他不光喜歡貌美的女子,還喜愛俊俏的男子!


    自閻大人在兆照關與他一戰後,他就像癩皮狗般死死纏住了大人,甚至還揚言要踏平威武軍,擒得大人做他的男寵。


    真是惡心至極。


    杜不庸迴過神,見這二人的架勢就知他們會錯了意,連忙擺手解釋:“你們誤會了誤會了,大人不是要去看劉源光嗎,請隨我來。”


    說罷連忙轉身先行帶路,生怕他們想歪了什麽。


    閻無極知道不聞不語在想什麽,他低笑出聲,拍了拍二人的肩膀,安慰道:“我相信杜大人沒有那種癖好。”


    劉源光死了已有多日,當時仵作驗完屍首後便用石灰封存,故而保存的還算妥當,杜不庸命人把屍首清了出來,放在殮屍台。


    “大人你看,屍首除了脖頸上的掐痕,便再無其他傷痕,雖然他口唇發紺,指甲紫黑,但仵作並未查出他中了什麽毒,所以劉源光應是窒息而死。”


    閻無極點頭,從那脖頸處的掐痕程度來看,確實足夠讓一個成年男子窒息而死。


    可他怎麽能下如此決心掐死自己呢,況且人是有自保反應的,身體不可能任由自己掐死自己。


    “鍾祥呢?”


    “在刑房。”


    還未走到刑房,就聽見一陣鬼哭狼嚎,


    “冤枉啊大人,冤枉啊大人......”


    獄卒大叫:“住口!”


    杜不庸這次聰明了,老遠就開始大聲咳嗽起來,引得旁邊的閻無極掩鼻皺眉。


    他們到了刑房後,裏麵的聲音也驀地消失。


    獄卒慌忙放下手中的酒壇,起身行禮:“屬下見過杜大人,見過額……”他好像並不認識杜大人身邊的玉麵公子。


    杜不庸:“這位是禦史中丞閻大人。”


    獄卒忙接過話:“屬下見過閻大人。”


    見閻大人隻是看著犯人,沒有絲毫要迴應自己的意思,獄卒默默退後幾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杜大人,卻見杜大人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值守期間你竟然敢飲酒!還不滾下去領罰!”


    “是是是!屬下這就滾。”獄卒腳底抹油般逃離了刑房。


    閻無極垂眸瞥了眼那酒壇,誇讚一句:“酒不錯。”


    在這潮濕陰冷不透風的牢房裏,酒香依舊衝鼻,著實稱得上是好酒。


    杜不庸幹笑兩聲,心中暗罵獄卒,早不喝晚不喝,偏偏在閻大人來時捧著個酒壇,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鍾祥一直在默默觀察著這個麵生的公子哥,得知他的官比杜大人隻大不小時,心下當即有了判斷,若想洗清自己的冤屈,隻能求助他!


    “閻大人,閻大人我是冤枉的啊,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沒有殺劉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我!”


    看他激動的樣子,好像要不是他被綁在架子上,恐怕現在已經抱緊了閻無極的腿。


    杜不庸正在氣頭上,聽他在旁邊聒噪地吵吵嚷嚷,登時火冒三丈:“瞎嚷嚷什麽!”


    說罷就要拿起燒紅的烙鐵,給他點顏色瞧瞧,鍾祥眼見杜大人要來真的,隻得識趣的閉上了嘴。


    閻無極上下打量了鍾祥一番,他雖被當做犯人捆在刑架上,可身上卻沒有用過刑的痕跡,隻是頭發糟亂點,臉上灰撲撲的。


    喊話的聲音也中氣十足,想來是一頓飯都沒落下。


    所以哪怕案子到了死胡同,杜不庸也沒有刑訊逼供,這點倒讓閻無極有些意外。


    “你和劉源光是什麽關係。”閻無極問。


    鍾祥:“迴大人的話,草民就是一個倒賣玉器的商販,和劉大人頂多算是個主顧關係啊,當日劉大人隻是托草民找個玉佩而已,”


    “對了大人,易通街的鍾記玉器就是草民的商鋪,若大人有需要可以隨時去鋪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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