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老嫗雙腿再也支撐不住,一軟就跌坐在了地上,她靠著樹大口喘氣,汗珠從花白的發間滾落,臉頰兩邊的肉不停抖動著。


    頭頂忽然降下一片陰影,老嫗緩緩抬起頭,一顆倒著的腦袋正陰冷的盯著自己,是剛才那個黑衣人。


    老嫗的臉驀地因驚恐而變得扭曲,而倒吊在樹上的黑衣人舉起短刃,毫不猶豫的刺了下去……


    --


    “廢物!竟然讓一個孩童在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戴著兇煞麵具的人將手臂粗的長鞭狠狠抽在幾個黑衣人身上,頓時皮開肉綻,血肉模糊。


    女童屍體靜靜地橫在地上,口鼻還有溢出的鮮血。


    這是一個宛如巨獸之口般張開的巨大山洞,中間有條看不見盡頭的地下河,而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無疑是河兩邊那一排排整齊排列的鐵籠,它們如同沉默的衛士一般佇立在那裏。


    走近一看,每個鐵籠內部都鋪滿了散發著令人作嘔臭味的稻草。


    這些稻草已經變得汙濁不堪,仿佛經曆過無數次的踐踏和折磨。再仔細看,便能發現一個個瘦小的身影蜷縮在籠子的角落裏。


    她們都是些年幼的孩童,身體瑟瑟發抖,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無助,還有的隻剩下無盡的痛苦與麻木。


    男子教訓完黑衣人,一腳把女童屍體踢進了河裏,“你們可都看清楚了,逃跑就是這個下場!”


    沉悶的警告聲從獠牙麵具下響起,無疑讓這句話更添了震懾力,他眯著眼睛看過那排排鐵籠,眼底略有一絲焦急。


    蛟神大人這次要七七四十九個女童,現不過三十個而已,更別提還死了一個。


    如今到了要緊關頭,出不得一點差錯。


    這盤龍鎮偏僻,是有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好處,可不好的地方就是人煙太稀少,能買到的女童實在不夠數。


    從外縣弄來又要費不少時間,銀子給少了那些人還不願意,送來的不是瘸腿的就是癡傻的,害他被蛟神大人嚴懲,想到這他就恨的牙癢癢。


    但隨即他癲笑起來,因為用不了多久蛟神大人就會離開盤龍鎮,屆時這些人都會被處理幹淨,根本不用自己操心。


    笑了一會兒,他吩咐道:“弄些吃的來,別把這些新娘餓死了。”


    說罷又狂笑著離去。


    太和殿


    容廣白麵色沉重的站在殿中,聽著其他人一言一語的啟奏,思緒卻飄遠。


    前幾日早朝,陛下突然讓他重查胡若一案,複驗屍首,他雖有疑惑可還是帶著仵作去開棺驗屍。


    一年過去,屍首早已化作骸骨,容廣白不知道還能再驗出什麽,隻能讓仵作硬著頭皮再驗了一番。


    誰知,卻驗出胡若兒子的屍骨根本不是他本人。


    因為胡若的兒子年幼時曾在馬上跌落,摔斷了腿,而棺材裏的那具骸骨,腿上卻沒有任何斷而愈合的痕跡。


    隻此一點,便可推翻他之前所有的查驗結果。


    蕭京墨身居殿中最高處,每個角落每個人他都一覽無餘,自然沒有錯過容廣白的神情。


    “容卿,朕讓你複驗胡若妻兒屍首的事辦的如何了?”


    容廣白頭皮一陣發緊,連忙出班躬身迴道:“迴陛下,臣已複驗過。”


    蕭京墨冷冷的問道:“結果呢?”


    “迴陛下,胡若兒子的骸骨有異,並非是他本人。”


    此話一出,朝中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容廣白甚至覺得手中的笏板重似千斤,險些要拿不住。


    “嘭!”蕭京墨怒拍龍椅扶手,“容廣白你好大的膽子,沒調查清楚也敢結案!”


    “臣罪該萬死!”幾乎同一瞬,容廣白撲通一聲跪下,額頭緊緊貼著金磚。


    大臣們紛紛跪下,“陛下息怒。”


    伏文元看了眼臉色微變的禦史大夫容南,輕不可聞的歎息一聲,


    “陛下息怒,胡府走水一案臣也略有耳聞,當時案情清晰,兇犯的動機,以及作案手段都已查明,也難怪容大人會以此結案。”


    “哼。”蕭京墨嗤之以鼻。


    容廣白辯解道:“陛下,當時屍首都在各自房中,據仵作驗屍年紀身量全都對得上,而且起火點便是兇犯所處的火房裏,也有人證實了她的動機,此案並無疑點。”


    一切的一切都順理成章,都……


    容廣白猛然驚醒,自他開始查這起案子,一切都進展的太順利了。


    沒有疑點就是此案最大的疑點。


    反應過來的容廣白冷汗直流。


    “罷了,此案無需你再插手。”


    蕭京墨嫌棄的一揮手,喊出了那個驚呆眾人的名字,“宣驃騎將軍閻無極進殿。”


    “宣驃騎將軍進殿!”


    閻無極身著一襲絳色官服,頭戴烏紗官帽,手持笏板,邁著沉穩而有力的步伐,緩緩地踏上了通往太和殿的青玉台階。


    他神情太過自若,仿佛腳下的台階並非通往至高無上權力的道路,而是一條再尋常不過的小徑。


    殿內的大臣都已起身,他們的表情或詫異或喜悅或平淡,總之一切都盡收蕭京墨的眼底。


    他打量著眾人,眼中意味不明。


    大臣們的視線都聚集在殿門口,直至那人的臉龐映入眼簾。


    那張臉和三年前差不離,隻是長開了些,棱角也變得鋒利,他眼尾微挑,眸中看似平靜,卻暗藏陰鷙。


    見他踏入殿中,眾人迴過頭,盯著地板上的金磚默不作聲。


    “臣閻無極參見陛下,陛下萬福金安。”


    “平身。”


    閻無極直起身,將笏板置於胸前。


    東方默出班打破沉默,“恭賀陛下,愛將歸來。”


    眾臣也跟著附和,左一句恭賀右一句恭賀,聽得閻無極煩躁不已,他垂眸掩下不耐煩。


    伏文元側目端詳著閻溫那喜怒不形於色的臉,嘴角帶著了然於心的笑意,這姓閻的果然都不簡單,祖孫三代各有各的‘毛病’。


    “眾愛卿都是朕的愛將,”蕭京墨頓了頓,又道,


    “閻無極,朕知你凱旋,又舟車勞頓,本該體恤嘉獎一番,但現下有幾個棘手的案子迫在眉睫,


    故朕冊爾禦史中丞兼渝州刺史,替朕查察疑案,所到之處如朕躬親,更予爾便宜行事之權,


    三月為期,查清楚了,一並賞,但若爾查不出個已所然來,朕可要嚴懲不貸!”


    “臣遵旨,謝陛下隆恩。”閻無極微舉笏板,躬身應答。


    容南花白的胡須顫了顫,扯起一抹笑,他略有渾濁的眼睛劃過嘲諷。


    蕭京墨眼神示意,王峙了然,從袖中取出一本折子,交由小安子。


    小安子又畢恭畢敬的呈到了閻無極手中。


    眾臣同聲道:“陛下英明。”


    要事相商過後,蕭京墨也懶得再看殿中的這些人,起身離開。


    “退朝!”王峙輕甩拂塵。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今日陛下心有不快,故而也無人去觸黴頭,道了一聲恭送陛下後,退出了太和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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