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是被餓醒的,起來一看才四點多,在想是繼續睡還是起來做早飯。


    看著媽媽和哥哥他們都沒有醒,我又繼續躺下了,可是肚子餓的一直叫,沒辦法,餓的難受,就起床了。


    下床的時候,媽媽被我吵醒了,問我是不是餓了,要起來,我說我自己起就行了,媽媽說鍋裏有飯,昨天晚上幫我熱著的。


    我起床拿著手電筒去了廚房,爐子上的水還是熱的,打開蓋子裏麵就是一個海碗,裏麵有菜,上麵還有一個小碗,有飯,海碗下麵還有水。


    我把臥室門關上了,在客廳開燈吃飯,小黃和小狼也醒了,見我在吃飯,過來搖尾巴,也想吃,我吃一口,扔一些飯菜給它們兩個。


    吃完飯了,睡不著,打開門坐在門口發呆,天還是黑的,小狼和小黃在我旁邊躺著。


    迴想起來半夜做的一個夢!


    我也不知道那是不是夢!


    那是五六歲的時候,外婆去世的那幾天。


    爸媽帶著我和哥哥弟弟從廣西迴家祭拜。


    到了外婆家。我明明看到外婆是坐在門口的,外婆還讓我過去跟她一起坐著,外婆說,不用傷心,要快快樂樂的活著,外婆拉著我和表弟,我們坐在門口聊天。


    裏麵是哭的稀裏嘩啦的表哥表姐和舅娘舅舅親戚們!


    我和表弟不知道他們有什麽好哭的,外婆明明就在跟我說話啊!還跟我們坐在一起。


    外婆還帶我們去了外婆家的祖屋,從祖屋裏,外婆的房間裏,拿出來外婆藏的零食給我們吃。


    外婆把零食藏在了米缸下麵的石頭裏,那裏有一個卡槽,裏麵還用布包了一些東西,我和表弟隻顧著分糖,沒注意外婆給我們的是什麽東西。


    是那種長長的白色的薄荷糖,我分了5個,表弟四個,我們還給弟弟也分了四個。


    分完糖我們發現外婆不見了,我們拿著糖和布包出去了,但是出去了發現,巷子都一樣,我們找不到祠堂在哪裏了!


    可能是有親戚發現我們不見了,到處找人,最後爸爸來老屋這邊找到了我們。


    爸問我們怎麽來的,我和表弟說是外婆帶我們來的,還給我們糖吃,還有一個布包。


    爸爸說外婆去哪裏了?


    我和表弟說外婆給我們糖後,就走了,我們要去找外婆,發現巷子都一樣,找不到人了。


    爸爸跟我們說,就說剛剛在玩,不要說是外婆帶我們來的,外婆在祠堂裏,爸爸帶我們去。


    爸爸把我們帶到祠堂,姨娘和媽媽眼睛哭的紅紅的,媽媽很生氣的說,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們還亂跑給人添麻煩了,是不是想挨打了?


    爸爸把媽媽和姨娘拉了過去,說了什麽,然後把布包拿給媽媽看了,媽媽和姨娘哭的更傷心了,媽媽直喊“娘啊!您怎麽就走了,還沒享福呢!娘啊!”


    爸爸說把布包裏的東西拿去祠堂裏放著,晚點一起看看是什麽!


    爸爸和剛走出來的姨夫把媽媽和姨娘扶了進去,我看見外婆就坐在一旁的一個黑黑的,大大的長方形的東西上,那個黑乎乎的東西在兩張長凳子上。


    我站起來還沒有那個東西高,我夠不著,表弟也夠不著。


    裏麵的人都在哭,坐在上麵的外婆說,他們有的人哭的好假,就幹嚎,一滴眼淚都沒有!


    我和表弟看過去,還真是,大表哥就是幹嚎的!哭的好假!


    二表哥倒是覺得傷心,看起來是真的,眼睛有些紅紅的,珠表姐是低著頭的,不知道在幹嘛!米表姐也是哭了一會,但是眼睛的眼淚掛了一點點,棉表姐沒有那麽紅,也沒有什麽眼淚!他們的聲音都是比較大的,但是眼淚沒有那麽多多。


    還有哥哥眼睛也是紅紅的,也有眼淚,哭的最傷心的就是哥哥了,媽媽說哥哥小時候是外婆帶的,還有媽媽和姨娘,也是哭的最傷心的。


    二舅媽也是幹嚎的,大舅媽低著頭的,看不清,三舅媽沒哭,就幹跪著,三舅舅眼眶濕潤紅紅的,捧著外婆的頭像框,跪在最前麵!


    我和表弟一邊看,一邊和外婆說,他們為什麽哭,外婆不是在這裏好好的麽?


    外婆說讓我去她躺著那邊看下,有火燒到旁邊的稻草了,讓我去踩滅,免得燒到了她的新衣服。


    我和表弟去了,看到躺在地上的外婆,旁邊的稻草真的在燒,我和表弟趕緊踩滅了。


    火是由一個小陶瓷杯子裏燒出來的,表弟還想把那個杯子裏的火也踩滅,因為風一吹,那個火就容易把附近的稻草燒起來了。


    不過表弟還沒踩到,旁邊的人過來把我們拉走,說讓我們別搗亂,那是長明燈,不能撲滅的。


    我們說那邊著火了,在撲火,不然燒到外婆的新衣服了,外婆會不喜歡的。


    他們一看,還真是,旁邊的稻草黑乎乎的,燒了一些,他們把稻草重新換了一下,把長明燈和稻草之間的東西都清理幹淨了。然後就說讓我們在這邊看著長明燈,不讓它滅了,也不讓它的火燒到別處去。


    我倆坐在外婆旁邊,一邊說話,一邊看著那邊跪著的人,還有一些過來祭拜的人。


    每次有人來了,外婆就說這是誰,住哪!跟她關係好不好,什麽的!


    外婆有時候看到一個和外婆差不多大的奶奶,外婆會歎氣,跟我們說那是她的小姐妹多大就嫁了,多久見一次,什麽的。


    有時候來個老頭,外婆說這是她家堂親,做過什麽,喜歡過誰家的姑娘。


    有時候來的年輕人,外婆會說這是誰家孩子,比較上進,又或是誰家的小子,不學無術啥的。


    有時候來地年輕的女孩,外婆會說她性格好不好,或是長得漂不漂亮,比較像他爸爸或是媽媽之類的。


    這次來了一個和外婆差不多大的奶奶,外婆都覺得很意外,因為那個人和外婆不對付,可是那個人哭的很傷心,說外婆走了,沒人跟她拌嘴了,以後可寂寞了!她祭拜完走了,還說了句,外婆那麽傻,什麽事就想不開了,以後再過兩年就可以享福,傻不傻什麽的。


    外婆聽了就生氣了,讓我跟上去聽聽,她說了啥!還讓我跟她說,外婆她不傻!


    我聽話的走了出去,喊了她一聲奶奶,說外婆不傻。她看到我很意外,說外婆就是傻的,隻有傻的人,才會求死。


    外婆讓我跟她說,她是解放了,才不傻!


    他驚訝的看著我,她問我為什麽這麽說?我說那是外婆讓我告訴她的,不是我說的,我還說外婆才沒有死,外婆隻是睡著了。


    她看著我愣了一下,然後說“你外婆是被氣死的,被你大舅媽氣死的,她還喝了農藥,發現及時被搶救迴來了,可是她就是想不開,又把輸液的針管拔了,才死的,她就是膽子小,怕媳婦。平時跟我吵架的勁呢?怎麽不使出來!”說完她就生氣走了,還歎了口氣,說再也不會有人跟她拌嘴了。


    我不太理解她說的是什麽,隻是感覺不是好話。我哭著問外婆,什麽吵架?還有農藥是什麽東西!好喝嗎?還有外婆為什麽要死,是不是不要我了?外婆哄著我說,“沒有不要曉曉,外婆沒死呢!外婆這不就是在和曉曉一起麽!今天不是還給了曉曉糖吃,曉曉吃個糖,就不哭了!”


    我又問外婆,農藥是什麽,好喝嗎?那個奶奶說外婆喝了農藥。外婆說不要喝,不好喝!很難喝很難喝!那外婆為什麽要喝?


    外婆說“就是嚐嚐味道,現在嚐過了,太難喝了,所以曉曉以後千萬別喝,難喝死了,知道了嗎?”我說難喝的東西我才不喝嘞,外婆也不要喝了。


    我跟外婆又進去了,表弟問我那個奶奶說什麽了,外婆說不要告訴表弟。


    在這邊坐久了,我和表弟有點困了,我和表弟躺在外婆身邊就睡著了,醒來是在二舅娘家的床上,就沒有看到外婆了,我哭著找外婆。表姐就把我帶去了祠堂,我看到躺在地上的外婆。


    我拿著外婆以前送我的手帕出來,幫外婆擦了擦臉,擦了擦手,外婆的手好冷,臉也冷冷的,我問外婆冷不冷,外婆說不冷。


    可是我感覺有點冷,風一吹,又有灰塵落在了外婆身上,我去給外婆擦擦,還把門關了半扇,我問外婆,他們為什不讓外婆睡床上?


    外婆說明天她就要睡在那個外麵黑乎乎的棺材裏了,那是她的新家,她就不冷了!


    我問外婆我可以一起睡嗎?外婆說不行,那是她的,隻能她自己睡!那麽小,睡不下我們兩個!


    唉!好吧!還想跟外婆一起睡呢!好久沒有跟外婆睡在一起了!


    外婆以前還給我做糕糕吃,我問外婆什麽時候再給我做糕糕吃,外婆說她老了,做不了糕糕了,她說後山的那些桂花樹,做的桂花糕最好吃了,都是老樹,開的桂花又多又黃,又香,做桂花糕最合適了。


    外婆還說新出的米,做米糕吃也很香,外婆說綠豆把綠豆皮去掉,做綠豆糕也好吃,夏天最合適了,還有中秋的紅豆沙月餅。


    外婆說的我好饞啊!想吃外婆做的糕糕了!


    可是外婆說她做不了了,她說給我的薄荷糖吃了嗎?拿一個出來吃,解解饞就行了。


    我說我都沒有吃完,留著的呢!


    外婆說吃了吧!放久了就不好吃了。


    我拿了一個出來,慢慢的吃著。


    外婆說吃東西的時候,不能吸溜吸溜的吃,女孩子要淑女一點,還有拿東西的時候,要蘭花指尾指不能翹,需要彎,小心外婆用筷子打你尾指,知道了嗎?


    腦海裏都是外婆絮絮叨叨的聲音!


    漸漸地,聽著外婆的念叨,我又靠在門框上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就像以前我生病了,外婆哄我睡覺一樣,滿滿的安全感。


    早上媽媽問我怎麽坐在外麵睡起來了,還伸手摸我的額頭,發現已經退燒了。


    我說我想外婆了,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我問媽媽外婆送我的絲巾哪裏去了,媽媽說在櫃子裏,讓我自己去找,我從大木箱裏找出來一條淡紫色漸漸變白色的絲巾,拿在手上,更加的想念外婆了。


    外婆自從睡到了那個小房子裏,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外婆了,也沒有在吃到外婆做的糕糕。


    小時候生病了,外婆總是很著急,急得都哭了,讓爸爸媽媽連夜送我去衛生院。又在家裏等的一夜都睡不著。還會在我迴來後,給我熬粥,做我喜歡吃的糕糕,外婆是最好的外婆了。


    今天一整天,我都沒有什麽精神,弟弟見我心情不好,也沒有找我玩,隻有小黃一直陪在我身邊,坐在我邊上,或是睡在我旁邊,還一直靠在我身上。


    我坐在門口的屋簷下,吹著風,呆呆的看著天空,天空陰沉沉的,天空下雨了,天空又晴了,天空又飄來了烏雲,天空的烏雲又下雨了,烏雲下有一層霧氣一樣的東西,雨就下的好大好大,烏雲上麵的雲越來越白了,風一吹就慢慢飄走了,飄散了,雨也小了。


    吃了午飯我也坐在門口看著天空,下午吃完飯,我就洗澡睡覺了,媽媽問我病是不是還沒有好!


    我說自己好了,就是想外婆了,想吃外婆做的糕糕!


    以前生病了,外婆總是摟著我睡,還會做好吃的糕糕哄我!現在我生病了,也想吃外婆做的糕糕!


    媽媽說外婆是做豆腐的,不是做糕糕的,然後就走了。


    可是外婆明明會做糕糕,還做的很好吃,我和表弟都吃過的。


    媽媽就是不懂!


    我生氣的背過去,在床上睡著了。


    晚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我感覺又迴到了外婆的懷抱裏,外婆溫柔的喊著,曉曉乖,睡覺覺了,睡一覺病就飛走了,不能來找我們曉曉了,曉曉就好了。


    這一覺睡得很安穩,就像那時候,外婆躺在祠堂的地上,我睡在她旁邊一樣,外婆給我哼著歌謠,哄著我睡覺,有外婆在身邊的感覺,真好。


    “月兒彎彎照九州,幾家啊~歡樂,幾家~愁,幾家 高樓 飲 美酒,幾家啊~流落,在呀嘛在街頭,啊~在巷口~~月彎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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