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罵聲一直在耳畔迴響,林遠的腦袋微微搖晃,睜開眼睛後發現自己在一根樹枝上,赫裏斯塔抱著自己,貝爾托特等人和艾倫吵的不可開交。


    “你根本不懂,我們隻是想迴家,我們又有什麽錯!”


    “那你們就殺了那麽多人嗎!瑪利亞之牆被毀,死了上萬人,後來又有五萬人討伐巨人喪命,托羅斯特區保衛戰死傷上千,你們還是人嗎?你們還有點良心嗎?我特麽不認識你們兩個了!”


    艾倫那沒有手掌的胳膊憤怒的指著二人厲聲斥責,他唾沫橫飛,情到深處用小臂用力一抹眼淚,獨自轉過身沉默不語,幾人的情誼到這裏算是徹底結束了,他們再也不是可以交托後背的戰友,以後見麵隻是有著血海深仇的敵人。


    萊納手掌捂著眼睛,一滴眼淚不爭氣的流下來,他知道他沒有資格讓艾倫原諒他們,死去的千千萬萬的亡魂也不會原諒他們。


    “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


    那是,五年多前的一天,他們三人破壞城牆後,混入人群逃亡到了羅塞之牆內。三個孩子,該有怎樣的謀生之道呢?隻能整日遊蕩在森林裏,變成巨人獵殺動物,亦或者逃到收容所,和那些難民一同領取食物。


    “你們三個孩子怎麽能在這裏睡覺呢?跟我來吧。”


    那是一位滿臉胡子的大叔,絡腮胡讓他看起來很威嚴,也更容易和壞人牽扯到一起。阿尼時時刻刻的警惕著他,自從到了牆內,不止一次的有人對她伸出鹹豬手。萊納對著貝爾托特點了點頭,正好可以去了他家將其殺害大飽口福,反正都是些牆內的惡魔罷了。


    “我存的食物並不是很多,這些給你們。”


    大叔擺出來一些麵包,萊納眯著眼睛試著嚐了一些,確實沒有任何問題,吃過飯後,他又熱情的把房子空了出來,自己則是去了倉庫。


    “萊納,是不是有問題,怎麽可能有人這麽好心。而且那人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東西,這裏販賣人口很是猖獗。”


    “我也這麽覺得,我們三個輪流休息,察覺到不對就動手。”


    半夜時分,磨刀霍霍之聲讓萊納沉重的眼皮猛的睜開,貝爾托特和阿尼已經熟睡,他小心翼翼的走下床,走出房間時拿上了一把剪刀,


    倉庫裏,刺啦的磨刀聲一次次打在萊納心上,他握著剪刀的手越來越緊,紮好步子後推開大門衝了進去,手中的剪刀直直的刺入因為大門被打開而轉過身的大叔心髒裏。


    “為,為什麽。”


    萊納的心髒劇烈跳動著,他看到了旁邊一隻被綁的結結實實的公雞,那把菜刀生鏽的刀麵已經磨好了大半,


    “不,不會的,怎麽會是這樣。”


    萊納倒在地上,驚慌失措的蹬著地麵後跑了出去。


    第二天,又來了一個陌生的男子,他對於萊納三人的出現沒有很疑惑,因為他也帶來了幾個小孩子。


    “你們知道我哥哥去哪裏了麽?應該就是帶你們來的人。”


    “哦,他說要出去幾天,我們也不是很清楚。”


    萊納幾乎是順著他的問題就做出來迴答,貝爾托特和阿尼還沒有反應過來,雖然疑惑可是並沒有多在意,也許真的是和萊納說了些什麽後就離開了。


    “這樣嗎?好吧,我叫托夫斯基,我和我哥哥都是從瑪利亞之牆來的,因為有著相同經曆的緣故吧,哥哥很關注同樣來自瑪利亞之牆的孩子,我們兄弟兩個經常會去收容所找到一些失去親人的可憐孩子,帶他們吃飽飯後看看能不能找到願意收留他們的人。”


    洛夫斯基招唿著他身後的幾個孩子,他們看起來都是隻有十歲左右的樣子,有些害怕,托夫斯基轉身進入了倉庫,萊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所幸他沒有發現什麽。熬好一鍋雞湯後,托夫斯基一個人坐在木梯上惆悵,萊納忍不住的走出來問他:


    “你們為什麽要接濟我們?”


    “哦?主要是我哥哥的原因,我們從小也是孤兒,他摸爬滾打了好幾年照顧我長大,看到你們很有同情,或許,是想起以前的生活了吧,而且,明天我們就要參加奪迴瑪利亞的隊伍了。”


    “是強製性的麽?”


    “額,對於我們來說算也不算吧,我們覺得這是很有意義的事情,也許我們會很輕易的死在巨人手裏,可這也算是人類反攻巨人的戰役。”


    萊納沉默了,他知道,王政發起這場戰役是想要減少人口緩解食物壓力,可竟然真的會有人認為這是一場偉大的戰役,到底是底層人的悲哀還是幸福,他有些恍惚,心裏對馬萊軍方產生了懷疑,馬萊軍方和這裏的王政貌似並無區別,欺騙他們,這是上層人的手段。可說實話,你明明知道他們說的都是假的,可不得不裝作一副滿腔熱血的樣子嗷嗷向前,因為底層人沒有選擇。而且有的人,是真的會信的。


    第二天,沒有等到哥哥迴來的托夫斯基一個人上了戰場,他沒有迴來,也不可能迴來。


    這件事藏在萊納心裏多年,那晚他又迴去了倉庫,利用巨人的力量把那位大叔的屍體掩埋,他很慚愧,原來被稱作惡魔的牆內人裏也有好人存在,他對自己信仰的堅定有了動搖,矛盾讓他總是痛不欲生。他隻能真的認為自己是這裏土生土長的艾爾迪亞人,加入訓練兵團,和艾倫他們一起訓練並嬉戲打鬧,他懷念過去的日子。


    “說對不起有什麽用,動嘴皮子誰都會,有些官員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自己的可憐,可壓榨起來反而更狠,你也是這樣,萊納,殺起人來你毫不憐憫,助紂為虐者更是可惡。”


    萊納轉過頭,原來林遠醒了,他的四肢全被砍斷,正在緩慢的恢複著。


    “抱歉,你太危險了,隻能砍斷你所有的四肢。”


    “真狠啊,下手的時候,就不顧及一下同窗之誼麽。”


    沒了胳膊,林遠都無法撐起自己的身體,赫裏斯塔小心翼翼的扶著他,眼眶裏滿是淚花,她為自己的無能而哭泣,眼睜睜的看著萊納一點點的割斷林遠的筋肉,白森森的骨頭露出來的時候她崩潰了。因為林遠當時一直在發抖,快要醒來時又會疼暈過去,任憑她如何苦苦哀求沒有絲毫用處。


    “尤彌爾,沒有未來的是馬萊。”


    “原本可能是,但現在不是了,坐標在艾倫身上,帶走他就是擁有了所有巨人,隻不過令我驚訝的是你體內會流著王族的血液。”


    “嗬嗬,如果不是那位親愛的戰士長告訴我的話,我也不知道這件事。”


    “你果然和戰士長有過交流,想不到昨晚你竟然會壓製戰士長,有了你給戰士長出這口惡氣,我們的功勞會更大的。”


    “哈哈哈哈哈。”


    幾人看著林遠哈哈大笑有些不知所措,有什麽事情這麽好笑麽?林遠漸漸停止笑容,轉過身吻在了赫裏斯塔的嘴唇上,尤彌爾皺著眉後轉過了頭,萊納心裏咯噔一下,算了,隻要迴了馬萊林遠和死了也沒有區別,再讓他得瑟一會兒也未嚐不可。接吻的畫麵總讓人心裏感到別扭,林遠鬆開嘴在懵懵的赫裏斯塔耳邊說了幾句話,赫裏斯塔有些驚訝,可還是輕輕的點頭。


    “親夠了吧,林遠,要是你願意寫一封信勸阿尼迴來,我們會和戰士長求情的。”


    “你是在搞笑嗎?阿尼好不容易脫離了馬萊這個人間地獄你還想讓她迴去,貝爾托特,我不得不說你這個人真是蠢的可怕。”


    “呈口舌之爭沒有意義,阿尼的養父還在馬萊,她也得考慮考慮。”


    “這就是要挾了,低劣卻又十分有效的要挾,你真的是為阿尼考慮嗎?想通過這種方法讓阿尼和你迴去。”


    萊納打斷了兩人的爭執,貝爾托特向來話少,被林遠這麽懟一直處於下風。


    “林遠,一天的戰鬥讓你力量枯竭,效忠馬萊並非壞事。”


    “你這不也是在扯淡麽,到了馬萊他們必定要把我生吞活剝。”


    “那好,我也不多說什麽了,希望你不要太過於記恨我們,我們隻是想迴家而已,你不想迴家嗎?”


    “額。”


    林遠垂著眼眸,迴家,他能迴的去嗎?原來以為死了就可以迴去了,沒想到自己的靈魂也會被送到坐標裏,自己又不是艾爾迪亞人,為什麽要這樣,他也想迴家,有著神一般的力量固然很好,可每天喝喝屌絲飲料,和狐朋狗友們網吧打遊戲的快樂時光更讓人難忘啊。親眼看著活生生的人被巨人咬死,腦漿四濺,腸子扭曲,他真的受不了了,隻有變態才想在這樣的世界活下去。貝爾托特看著林遠,林遠動搖了,他也有想迴去的地方,


    “既然你救出了阿尼,一開始阿尼就不在憲兵團是嗎?”


    “不,她確實在憲兵團,隻不過是被其他人救了,那晚,我原本想著利用你們兩個好好削弱一次憲兵團的力量,沒想到憲兵團會聚集力量妄圖把你們一網打盡,雖然有些意外,但是達到了更好的效果。憲兵團的力量大大削減,隻能蜷縮在希娜之牆內,他們原本在各個地區的權利都交付給了駐紮兵團。”


    “你到底站哪邊?又對付我們又對付憲兵團。”


    “我站在底層人這邊,這就是我的答案。”


    艾倫不解,聽著三人的對話摸不著頭腦,什麽馬萊,林遠不是被人販子拐到希幹希納區的麽?


    赫裏斯塔抱著水壺走向了艾倫,貝爾托特警惕的拿刀對著她,尤彌爾的臉色嚴肅起來,萊納害怕尤彌爾反水,讓貝爾托特把刀放下,赫裏斯塔是局外人,沒必要防著她。看著艾倫抱著水壺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林遠搖了搖頭,說道:


    “尤彌爾,你知道赫裏斯塔去了馬萊是什麽後果嗎?”


    “無非是會被那些馬萊人看不起罷了,但她可以好好活下去。”


    “不,她會被當做繁衍工具,不斷的為馬萊生下具有她血脈的孩子,因為她是王族的人,說起來真後悔,我竟然忘記了你這一茬,讓萊納他們提前和你密謀。”


    “她是王血?!貝爾托特!”


    …


    無垢巨人從側翼襲擊隊伍,艾爾文眼神堅定的向著前方衝鋒,利威爾緊跟在他身後,保護艾爾文的安危是他最看重的任務,艾爾文絕對不能有事。


    隊伍最後方的陣型被打亂,駐紮兵團的士兵們畢竟是第一次主動到平原地區和巨人戰鬥,他們對於立體機動裝置的使用本就不如調查兵團,在沒有建築物的情況下,幾乎都是剛飛起來就被巨人抓住後當成了點心。


    阿爾敏騎著馬左右閃避,他身後是穿著鬥篷的卡露拉,卡露拉看到這血腥的場景一直發抖,也心疼艾倫,她知道調查兵團一直在和巨人戰鬥,可她沒有想到是這樣殘酷的景象,這完全就是在送命,活下來的人也會受傷,斷手斷腳,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我就應該堅定一點,艾倫,你為什麽會想著和巨人作戰,你出了事我怎麽活啊。”


    一隻奇行種在地上爬行,它左衝右撞把隊伍裏的數十人掀翻在地,看到遠處的阿爾敏後張大嘴巴衝了過來,


    “好快。”


    阿爾敏用盡全力的加快速度,轉頭一看,一張大嘴馬上就要咬到他,它的嘴巴裏,牙縫上還夾雜著一些血肉,濃烈的腥臭味讓他大叫起來。


    …


    赫裏斯塔的手放在艾倫的臉上,方圓幾十公裏內的無垢巨人紛紛有所迴應,它們停下動作,目光齊聚南邊,不約而同的一起向那裏衝了過去。


    “你做了什麽赫裏斯塔!”


    貝爾托特抓住赫裏斯塔的胳膊把她推開,赫裏斯塔撞在樹幹上,抬起頭堅毅的看著貝爾托特,


    “無垢巨人都朝著這裏趕來了,你們還不跑嗎?”


    “你,林遠,你瘋了,你為什麽要這樣!”


    “嗬嗬,你們注定會輸,就算你們殺了我,我的靈魂也會進入坐標,在那裏,我可以見到始祖尤彌爾,我可以通過坐標控製巨人,始祖巨人之力的唯一作用就是主動進入坐標,對於我來說死亡就可以達到這一點。”


    “你已經見過始祖了?不可能,始祖隻聽命於王室,就算你留著王血,你也要以始祖巨人為媒介。”


    “啊,也許吧,可你們從來沒想過,始祖尤彌爾不是機器,她是有著情感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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