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趙禎臨朝,於垂拱殿上接見西夏使臣。


    十幾名西夏使臣大搖大擺進殿。


    主使野利遇乞,副使拓跋延迴。


    一眾使臣頭頂均體剃發,兩旁頭發披散。


    這是李元昊為了建立自己的文化,頒布禿發令,旨在有意將黨項人和宋人、遼人區別開來,且李元昊第一個帶頭剃發。


    無論是黨項人還是漢人,隻要是西夏國民,均需剃發。


    “大夏特使野利遇乞,參見大宋皇帝陛下!”


    野利遇乞嘴角掛著一絲輕笑,雖不敢當麵表示大宋天子的不公,但神色卻顯得格外的傲慢。


    眼看黨項人已經將自己當成了另一個國家的臣民,大宋群臣均憤慨不已。


    趙禎更是氣得臉都綠了,野利遇乞對他這樣的稱唿,無疑是在打他這個大宋天子的臉。


    畢竟,大宋在政治上還沒有承認夏國的獨立,那麽黨項人就還是大宋的臣民,而非夏國人。


    “野利將軍,我大宋尚未承認黨項部落的獨立,你便還是大宋臣民,何以如此稱唿吾皇陛下?”


    包拯率先站出來,憤然反擊。


    雖然包拯心裏也清楚弱國無外交的道理,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黨項人隨意踐踏大宋的尊嚴。


    野利遇乞嘴角勾起一絲輕笑,顯得極為不屑:“不知這位是……”


    “本府開封府尹包拯。”包拯不卑不亢,正色迴應。


    一眾西夏使者聽到是大宋百姓口中的包青天當麵,不由側目。


    包青天的大名,便是黨項人,也如雷貫耳,婦孺皆知。


    哪怕他們打心眼裏瞧不起懦弱的漢人,但對於包拯,卻是一個例外。


    對這位一心為民,又多次硬剛大遼的青天大老爺,也要豎起大拇指,由衷敬佩。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包青天包大人,失敬失敬!”


    野利遇乞拱了拱手,對包拯的恭敬,甚至超過了龍椅上的趙禎。


    黨項人和契丹人在這方麵似乎有著一個共同點,對人對事都無比純粹,沒有太多城府,心裏想什麽,幾乎都寫在了臉上,不會掩飾。


    群臣瞧著野利遇乞對包拯的態度,手心裏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在他們看來,這就公然的挑撥大宋君臣關係,先把包拯架在火上烤的節奏啊!


    好在趙禎也不糊塗,知道包拯名聲在外,包青天的大名甚至一度蓋過他這個天子,更加明白,此乃黨項人的挑撥之計,他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更何況,現在的主要矛頭是黨項使者,作為天子,就應該有包容天下之心,而非包拯。


    否則的話,他這個天子豈不是顯得太小肚雞腸。


    所以,趙禎沒有說話,群臣也都選擇沉默,靜觀其變。


    包拯也是淡然一笑,沒有過多理會。


    既然黨項人以禮相待,他也沒理由為此翻臉,說道:“耶利將軍過獎了!”


    野利遇乞道:“包大人不必謙虛,包青天的大名,在我大夏境內早已聲名遠揚,如雷貫耳,婦孺皆知。聽說包大人一心為民,不懼強權,我黨項人聽到包青天的大名,無疑不敬佩。”


    群臣聞言,更是倒抽一口涼氣,心情顯得格外的複雜。


    這黨項人當著皇上的麵,如此抬高一個大宋的臣子,隻怕是沒安好心吧!


    包拯餘光掃視了群臣一眼後,依舊不為所動,道:“野利將軍如此讚許,讓包拯受寵若驚了。”


    “然而,如今黨項人犯上作亂,欲圖自立,和大宋分庭抗禮,在包拯眼裏,諸位如今都是亂臣賊子,本府的仇敵。”


    “野利將軍,不會以為,通過幾句讚美,便想讓包拯對各位以禮相待,未免太簡單了!”


    聽到這裏,趙禎和百官全都鬆了一口氣,包拯就是包拯,無論對人對事,似乎都能保持應有的原則和大局觀。


    可奇怪的是,西夏使者麵對包拯的辱罵,竟然也沒有生氣。


    隻聽野利遇乞道:“包大人乃大宋的頂梁柱,心係大宋,能有這個想法,無可厚非。”


    “至於,包大人口中所說的亂臣賊子,本將軍不敢苟同!”


    包拯道:“黨項本就是大宋的臣民,如今欲要自立國號,不是亂臣賊子是什麽?”


    野利遇乞嗬嗬一笑,似是不以為意:“包大人別忘了,黨項各部一直以來都不是漢人的地方,僅為從屬關係。”


    “大宋皇帝,從來均非我君,我大俠皇帝昊王,亦非大宋皇帝之臣。”


    “如今大宋懦弱,我大夏皇帝勵精圖治,黨項各部極力擁戴,脫離大宋挾製,有有何不可,這怎麽能叫亂成賊子呢?”


    “包大人將漢人和我黨項人混為一談,未免有失偏頗。”


    聽到這裏,大殿上一派死寂。


    可見在黨項人的內心深處,他們從來都不承認自己是大宋臣民。


    之所以歸附大宋,似是隻因為大宋一時的強大,不得已而為之。


    其實這倒也無可厚非。


    華夏曆來有句老話,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曆朝曆代,似乎都遵循這樣的一條規律。


    隻有當中原王朝強大了之後,番邦國家才會被納入邦圖。


    反之,他們就要離心離德,騎在中原王朝的頭頂上拉屎,反過來打你,欺辱你。


    外族從來就是這麽善變,毫無信譽可言。


    相比文化的認同感,他們更願意相信拳頭和實力。


    包拯反駁道:“無論漢人,契丹人還是黨項人,均為炎黃子孫,並無差別。”


    野利遇乞道:“此話倒是不假,可那又如何?自古強者為尊,如今的大宋已今非昔比,想要讓我黨項人依附,就得有實力,可惜大宋沒有。”


    “既然大宋沒有這個能力統治得了我黨項臣民,不能為我黨項臣民帶來幸福和福祉,那我族人隻好自力更生,無需仰仗你大宋。”


    包拯未曾料到野利遇乞竟有如此口才,其所言條理清晰、論據充分,令人難以辯駁,大宋群臣霎時皆沉默不語。


    要知道,大宋自開國以來,對黨項人僅是名義上的統治,並未真正實現統治,甚至在文化方麵也未能征服黨項人。


    一個對文化毫無認同感的民族,妄圖使其死心塌地服從統治,無異於癡人說夢,獨立不過是時間問題。


    包拯沉聲道:“野利將軍口口聲聲指責大宋無能,卻又處處仿效我大宋的文化和製度,豈不是自相矛盾,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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