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賢君被人群圍著,無數的手在她身上撕扯,她能感覺到自己裸露在外的手臂已經被劃滿了口子,溫熱的血在身上流淌。


    她看不清周圍人的臉,隻覺得自己像一隻被鬣狗撕咬的兔子,用不了幾息,自己就要殞命了。按照這樣的情形,自己怕是連個全屍都難以留下,不知道祖父看見自己這模樣,該有多疼啊!


    就在林賢君絕望之際,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開了一個口子,一隻手伸了進來。


    林賢君聽著耳邊眾人興奮的聲音變成了慘叫,自己仿佛一隻布娃娃,被人拉扯出來,幾番搶奪。而後,就是唿唿的風聲。


    林賢君迴過神,才發現自己正坐在馬背上,被人抱在懷裏。


    “林賢君,醒醒!”


    一個熟悉的男聲將來林賢君的思緒重新喚了迴來。


    “醒了嗎?”白鶴低頭看著滿身血的林賢君眼睛亮了幾分,知道她這是迴過神來了。


    “白鶴?”林賢君僵硬的腦子慢慢的恢複了轉動。


    “別怕,我帶你走。”白鶴握緊韁繩,策馬狂奔。


    而他的身後,是緊追不舍的林勇等人。


    “咱們這是去哪?”林賢君問。


    “後山的林子裏。”白鶴道,“這些人想要你的血,隻有跑到他們不敢進的地方才安全。”


    “好。”林賢君本想說點什麽,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白鶴甩動的馬尾和發帶時不時的在她眼前飄過,她就這樣直愣愣的看著,仿佛失了魂一般。


    白鶴知道林賢君這是被嚇傻了,但他現在沒有時間去安慰她,後麵的人也騎馬追上來了。他必須快點到後山的林子裏去。


    “媽的,這人是誰!”林勇一邊策馬追擊一邊問身邊的人。


    “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武功很高。”林勇身旁與他並排騎馬的人道,“咱們的人不是對手,他一腳踢倒的人就沒有爬起來的。”


    “哼,不管他多高的武功,咱們人多。”林勇道,“他還帶著個累贅,我看他能跑到哪裏去!”


    “追!”


    “弓箭帶了嗎?”


    “帶了的。”


    “好!”


    就這樣,一行人很快就追到了寒山鎮後山的林子外。


    “不好,他想進林子!”林勇勒住韁繩,“弓箭拿來!”


    身旁的人全部抽出弓箭對著白鶴的背影開始射箭,一時間,數十支箭對著白鶴射了過來。


    白鶴操控著馬躲避著,但無奈這箭實在太多,他又要護著懷裏的林賢君,躲避的尤其艱難。但好在,那林子近在咫尺。


    “哼,既然抓不到你,那也不能就這麽便宜了你!”林勇拿起三支箭,在自己身上一劃,箭尖上就都帶上了他的血。對準白鶴得背影開始射。


    白鶴見林子近在咫尺,索性抱起林賢君,一個縱身,一腳踏在馬背上,借力飛進了林子裏。


    眾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濃霧中。


    “可惡!讓他們跑了!”


    “沒關係,他已經中箭了。”林勇冷笑一聲,“那箭上帶了我的血,射中了他。他必定會感染疫病,解藥就在他眼前,我就不信他能忍得住!”


    “還是你狠啊!”


    “哼!”林勇冷冷的說,“林賢君你真以為你有機會活下去嗎?”


    “那現在怎麽辦?”


    “先迴去,這邊有巡邏的人。”林勇道,“迴去把黃玉樓解決了,不能讓他說出什麽。”


    “好。”


    眾人又騎馬往迴趕。


    而林中,白鶴抱著林賢君又往裏走了一陣子,直到跑到一塊大石頭麵前,才停下腳步,將林賢君放了下來。


    林賢君驚魂未定,愣愣的看著白鶴的臉。


    “林賢君,林醫官?”白鶴湊近林賢君,伸手在她眼前揮了揮。


    “你受傷了 。”林賢君的目光落在白鶴的背上。


    “嗯?”白鶴聽見林賢君說話,才放下心來,“還好,你還沒被嚇傻。”


    “你背上中箭了。”林賢君重複道。


    “沒事,那箭紮的不深。”白鶴看著林賢君滿是血跡的臉,見她一直盯著,隻能反手抽出背後的長刀,將那箭削去了一截,“箭還不能拔,沒有止血的藥。你還能動嗎?”


    “我不知道。”林賢君是真的不知道,她隻覺得自己手腳麻木,毫無知覺。


    “我扶著你,你站起來試試。”白鶴彎腰將手放到林賢君的麵前道,“咱們現在進了林子,什麽也沒有,但這林中都是藥。你滿身的口子,要止血,隻能你自己找草藥。”


    “好。”林賢君扶著白鶴的手腕,慢慢的試探著站起來。但她手腳發軟,站起來就差點跪下,幸虧被白鶴一把扶住。


    “實在不行就算了。”白鶴也不打算繼續勉強林賢君,“你告訴我要找哪些草藥,我去給你采來。”


    “你是貪狼司的人。”林賢君的話讓白鶴的動作一滯。


    “什麽?”白鶴抬眼看向林賢君。


    “這是青龍使的標誌。”林賢君滿是血的手抓住白鶴垂在自己眼前的發帶。


    “你認識這個?”白鶴眼睛眯了眯。


    “嗯。”林賢君抬頭看向白鶴,“你是青龍使。”


    “對。”白鶴意味不明的問,“你還認識什麽標誌?”


    “我認識很多。”林賢君道,“祖父教過我,他說我要知道自己救治的都是什麽人。”


    “再試試,看看能不能站起來。”白鶴沒有繼續這個話題。


    “好。”林賢君放開發帶,撐著白鶴的手,繼續試圖站起來。這次她成功了,雖然依舊覺得手腳酸軟,但已經能站穩了。


    “能站穩就行。”白鶴放開手,扯下自己的發帶,抓起林賢君的那隻被劃開手腕的手,用發帶將傷口上方緊緊地纏住,“沒有東西,隻能先這樣把血止住。等找到草藥,再上藥止血。”


    “多謝。”林賢君低頭看著手腕上的發帶,突然就笑了。


    “怎麽了?”白鶴見林賢君突然毫無征兆的笑了,心裏暗道,這是真被嚇傻了?


    “不是,我就是覺得好笑。”林賢君道,“我以為我死定了,可我現在還活著,貪狼司大名鼎鼎的青龍使的發帶還纏在我手腕上。”


    “不過就是一條發帶,你要是喜歡,就留著。”白鶴鬆了一口氣,“先找草藥吧。”


    “好。”林賢君心中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她本以為自己此時應該要痛哭一場之類的,但她就這樣跟在白鶴的身後,開始借著樹林間灑下的微光開始尋找起草藥來。而走在她前麵,一直警惕的白鶴的肩膀上,還插著一支被削去了尾巴的箭。不管是她的心情,還是此時此刻的場景,都有種詭異的搞笑感。


    林賢君又想笑了,但她忍住了,她怕白鶴真以為自己瘋了。


    “今日是怎麽迴事?”白鶴雖然知道這些人想要林賢君的血,但他不明白其中根本的原因。


    林賢君也不知道白鶴到底知道多少,索性就將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跟白鶴說了一遍,包括自己吃了解藥的事。


    “原來如此。”白鶴迴身看了林賢君一眼,“林醫官,你真挺傻的。”


    “可是姐姐也放血救人了。”林賢君道。


    “白薇公主武藝高強,這整個寒山鎮都找不到可以奈何她的人。”白鶴道,“你毫無自保能力,怎能和她比。”


    “我也隻是想救人罷了。”林賢君知道白鶴說的對,但她心裏難免覺得悲涼。


    “林醫官忘了林院首教你的了嗎?你要知道自己救的是什麽人。”白鶴道,“或者說,你要知道自己救的是不是人。”


    “我明白了。”林賢君歎口氣,這次出來,不過幾日,就讓她的對這個世界的看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是這個嗎?”白鶴停下腳步問。


    “就是這個。”林賢君道,“還有這個,這些,都采了。”


    “好。”白鶴掏出方才采藥用的小藥鋤,按照林賢君的指示,將需要的草藥一一挖了。


    兩人又重新迴到那大石頭處,白鶴按照林賢君的指示,將那些草藥混合在一起,搗碎了。又撕了些衣裳,幫著林賢君將手臂上的傷口都一一敷藥包紮了。


    “臉上的傷口不深,可以不用管。”林賢君看著白鶴蹲在自己麵前,為難的看著自己的臉。


    “林醫官的臉真是挺多災多難的。”白鶴記得來寒山鎮時,自己和她同乘一輛馬車,她就戴著麵紗,臉上帶著傷。這才剛剛好利索,又讓人劃了口子。


    “許是天妒紅顏吧?”林賢君開了個不合時宜的玩笑。


    “這話可不妥。”白鶴放下手中的藥。


    “你背上的箭,我幫你吧。”林賢君伸手。


    “不用!”白鶴卻十分警覺的後退一步,但他卻沒能站起來,隻覺得自己的頭突然變得千斤重一般,整個人就要向後倒去。


    “白鶴!”林賢君瞪大了瞳孔。


    白鶴看著林賢君帶著驚恐的表情朝著自己撲過來,她染血的手與自己的指尖擦過,自己就這樣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原本插在右肩後麵的箭,立刻貫穿了白鶴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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