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在國賓門口定住。


    周琮跨了兩個台階,停在許枝俏身邊。


    紀淮洛嘴巴動了動,想警告兩句,結果周琮什麽都沒做,也什麽都沒說,而是朝紀淮晨伸手,淡淡道:“哥哥抱。”


    紀淮晨跟他極為熟悉,至少他知道這個哥哥很溫柔,比自己親哥溫柔。


    小朋友主動鬆開手裏拽住的頭發,撲到周琮懷裏。


    許枝俏輕輕摸了下受傷的手臂,將痛感不落痕跡的咽了。


    周琮捏了捏紀淮晨的小手,停了幾秒,似不經意把視線移過去,聲線平直:“迴來了?”


    長大了。


    完全長開了。


    臉上輪廓完全顯現,那點肉嘟嘟的嬰兒肥消失的無影無蹤,眼睛更大更黑,幾乎要找不到從前的影子。


    “......”許枝俏緘默片刻,“周公子好。”


    周琮垂睫,唇邊扯出無法名狀的弧度:“挺好的。”


    氛圍詭異的要命。


    下一秒,周琮把紀淮晨送到華慶陽麵前:“我還有事,先進去了。”


    華慶陽一臉懵逼,傻呆呆的將小朋友接了過來。


    周琮沒停留,大跨步進到酒店,背影挺拔肅殺。


    隻是仔細觀察,淩風的腳步略微慌亂。


    “那...”甄創抓抓臉頰,“咱們也進唄。”


    紀淮洛哼笑:“進唄。”


    華陽慶嘶了聲:“小鬼,哥哥這麽短的頭發你也要扯?”


    “......”紀淮洛瞥了眼,若有所思,“你抱著吧,我妹手臂上的傷還沒好。”


    包間是預留好的,紀淮洛很客氣,主動讓唐學林點菜。


    “都行的哥哥,”唐學林說,“我跟俏俏口味差不多。”


    紀淮洛眯眼:“我這,不大習慣男的喊我哥哥,喊名字吧,淮洛。”


    “......”唐學林噎了下,“淮洛哥。”


    “點菜,”紀淮洛說,“我還真就不相信,你倆口味能完全重合,你點個你喜歡的。”


    許枝俏有些無語:“哥哥你幹嘛?”


    紀淮洛瞪她,又看向唐學林:“小唐,你家父母高就?家裏還有什麽人?你未來有什麽規劃?”


    許枝俏:“......”


    甄創和華慶陽也不攔,各自裝作忙碌的模樣。


    唐學林老老實實的答了。


    服務員開始上菜。


    “別問了,”許枝俏說,“你打聽別人家庭做什麽?”


    紀淮洛:“閑聊,我嘴欠。”


    “......”


    幾份私廚小菜擺了上來,紀淮洛冷不丁道:“誒,這是我們點的嗎?”


    服務員:“是隔壁周總點的,說幫您加個菜。”


    紀淮洛頻頻冷笑:“老子自己不會點,拿走。”


    “......”華慶陽服了,“你有病?”


    甄創:“病了三年。”


    菜上都上了,退給人家顯得小家子氣,紀淮洛發泄完就讓服務員離開,沒再糾結退菜的事。


    “看,”紀淮洛陰陽怪氣,“這口味,倒是跟我妹完全重疊。”


    許枝俏沉默。


    華慶陽忍無可忍:“你更年期是吧?”


    明明是接風宴,結果在這裏懟天懟地懟萬物。


    “對了,”紀淮洛沒搭理他,自顧自道,“我已經安排好了,下周一,許枝俏你來公司營銷部報道。”


    “......”許枝俏那久違的炸毛感隱隱複蘇,“我不想進紀氏。”


    紀淮洛:“你說了不算。”


    許枝俏:“我不聽你的。”


    “那打斷腿。”


    “你自己就是個斷的,你打不著。”


    “光長膽兒不長個兒。”


    “......”


    沉默。


    五秒後,許枝俏從盤子裏抓了隻紫薯饅頭,一把塞進紀淮洛嘴巴裏:“跟你拚了!”


    甄創和華慶陽歎為觀止。


    三年了。


    這種場麵終於又迴來了。


    飯吃到一半,紀淮晨把湯撒到了衣服上,紀淮洛不方便行動,許枝俏抱著小朋友去洗手間處理。


    唐學林跟著起身:“我幫你。”


    “你幫什麽,”紀淮洛招唿,“坐你的,你是客人,哪能讓你動手。”


    洗手間不遠,許枝俏拎著袋子,裏麵是小朋友的替換衣服。


    然而到了門口,許枝俏腳步忽然停住。


    寂靜的走廊,大理石牆麵折射出寒光,周琮倚在水池邊,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


    聽見動靜,周琮看了過來。


    紀淮晨奶聲奶調:“哥哥。”


    周琮把煙掐了,抬手揮了揮煙霧,嗓子似乎被熏啞了些:“抱歉,稍等下。”


    男女洗手間共用洗手台,酒店沒有母嬰間。


    煙霧散差不多,周琮彎腰伸手,把紀淮晨抱坐在洗手台。


    許枝俏婉拒:“不用了,我給他換。”


    周琮已經熟練地解開小朋友扣子,淡聲:“衣服,這裏溫度低,別凍著他。”


    外麵炎熱,酒店冷氣打得足。


    人在他麵前,許枝俏隻能從袋子裏把衣服遞給他。


    小朋友正是調皮的年紀,不大配合,周琮腰背半彎,低低的聲,耐心哄道:“還有一隻手,穿進袖子裏,凍病了要打針的。”


    許枝俏將換下的髒衣服裝進袋子裏。


    周琮單臂斜斜夾住紀淮晨,手掌扣住他腕,開了熱水幫他洗手。


    他伺候的極為精細,像是養過小孩,或者家裏有小孩需要他照顧。


    水流嘩嘩,十幾秒後靜止住。


    周琮低眉斂目,用紙幫小朋友擦手,冷不丁冒了句:“過得好不好?”


    “......”許枝俏頓了下,“挺好的。”


    周琮繼續著動作。


    他擦得很慢,把紀淮晨手心手背,連同肉唿唿的小手指都擦了又擦。


    許枝俏漸漸沒了耐心。


    有些莫名的焦灼感。


    當初兩人不是和平分開,飛機升高那刻,她從窗戶看見周琮的車,刹車都冒了煙。


    就算過去三年,時間能撫平一些東西,但也不至於,能到互相問好的程度。


    “可以了,”她直接道,“謝謝你。”


    周琮捏住晨晨的手,黑沉的瞳眸定在她臉龐:“你應該跟我道個歉。”


    “......”


    “沒有人在離開前的最後一句話,”周琮慢吞吞的,“會是‘去你m的’。”


    “......”


    一句話,將逃離那天的場景拽迴眼前。


    許枝俏平時不說髒話,這句無疑是她人生中的裏程碑。


    場麵悄寂。


    紀淮晨忽然重複:“去你m的。”


    “......”許枝俏啞聲,下意識糾正,“是去他媽的。”


    周琮:“......”


    很好。


    又被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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