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淮洛迴到紀宅時不到九點。


    過生日的主人公跑了,他新工作還在適應期,人也疲累得緊,稍微玩了兩把就迴了。


    走到門口時,敞開的門內傳來聊天聲。


    紀淮洛忽然不想進去,倚在牆邊,從口袋裏磕了根煙,有一口沒一口地吸著。


    屋子裏聊天聲繼續。


    是許姝和李姐。


    許姝看了眼牆上的鍾表,念叨:“俏俏怎麽還不迴來。”


    “估計在路上了,”李姐彎腰收拾客廳,“您先別急。”


    許姝:“我說去接,她偏不讓。”


    李姐將沙發上的抱枕擺整齊:“俏俏懂事呢,想讓您休息。”


    她順手一掏,將沙發縫隙裏的糖掏了出來,忍不住笑:“太太,您說俏俏怎麽老愛往縫裏塞東西啊。”


    “......”許姝先是笑,隨後又沉默下去,停了會,才說,“我跟她爸離婚時,沒爭到她的撫養權。”


    李姐站直身子。


    許姝語氣難過:“有一次我去看她,才一米四的個,握著比她還高的拖把在拖地,她那個後媽還在罵她,說她若是改不了偷藏零食的習慣,就把所有家務給她。”


    李姐嘴巴開合。


    “我悄悄問了,”許姝自己說下去,“俏俏說她總是吃不飽,多夾兩筷子後媽就要瞪眼,餓的半夜起來喝水,就把學校發的牛奶零食,還有我寄過去的,偷偷藏下一些。”


    許姝低頭垂淚:“她爸兒子愛看熊出沒,俏俏拖地時就會故意慢一些,想跟著看兩眼,結果那小崽子跟他爸媽一樣壞,一見俏俏在,就故意把電視關掉。”


    “......”李姐瞠目結舌,“這、這...她爸,爭取她幹嘛啊?”


    “他爭的不是俏俏,”許姝起了恨意,“是拿捏我的資格。”


    李姐:“那、那您是怎麽把俏俏搶迴來的?”


    說到這,許姝心裏酸得很:“那年春天,柳絮異常得多,那女的讓俏俏帶她兒子出去玩,結果俏俏哮喘發作,差點死掉。”


    當時她工作剛剛穩定,已經在著手收集證據。


    因這件事,還有以前那些生活中的忽視與虐待,許姝輕而易舉搶迴了許枝俏的撫養權。


    “可我總覺得,這事是俏俏故意的,”許姝落淚,“她故意幫我製造證據,她想迴我身邊。”


    “......”李姐跟著難受,“您別太傷心,我瞧俏俏被您養得很好。”


    許姝抹了抹眼淚:“她很乖,跟她爸時受了不少責罵,很怕別人大聲吼她...”


    李姐神色一凜,冷不丁想起紀淮洛每次吼人的樣子。


    許枝俏好像,確實,都是僵在原地的。


    “我把她接迴來時,”許姝說,“她都沒什麽情緒了,精心養了好幾年才知道哭哭笑笑,李姐你不知道,她第一次跟我哭時,我都高興的哭了。”


    李姐歎息,陪著她一塊難受。


    裏麵的人兀自說著,牆邊的男人不知何時定住,煙都快燒到手了也沒察覺。


    夜深人靜,草叢蟲鳴,聲音傳出來時,帶著幾分無人察覺的伶仃。


    紀淮洛喉嚨咽了下,能調動神經的尼古丁不僅失了作用,整個嘴巴裏都是苦的。


    明明是抽慣了的煙。


    居然又苦又澀,難以下咽。


    寧靜的氛圍中,一道窸窣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直到院子鐵門被推開,那道纖薄的身影背著包進來。


    紀淮洛站直,鬼使神差的把煙掐滅。


    許枝俏走近了些才看見他,兩人在夜色中互視半秒,許枝俏訥訥道:“哥哥。”


    紀淮洛依然不耐:“你這破活能不能別幹了?”


    “......”許枝俏覷他,小聲,還有點掩不住的歡快,“我發工資啦,雖然才做了一周,但老板說我來得巧,趕上發工資的時候,七天,加上替別人的班,有600塊。”


    紀淮洛沉默的詭異。


    600塊。


    他隨便一隻打火機就要上千。


    還隻是消耗品。


    大概聽見外麵的動靜,許姝和李姐一塊走了出來。


    許枝俏開心得緊,三兩步蹦上台階,從包裏掏出六張紅票:“媽媽,李姐,你們看,我特地讓老板發的現金。”


    這是她第一次賺錢。


    “那你留著,”許姝揉她腦袋,“都存起來。”


    許枝俏搖頭,刷刷抽了兩張:“李姐,這給你。”


    “......”


    許枝俏把兩百塞進她口袋,又抽了兩張,笑盈盈的:“媽媽,這給您。”


    “媽媽不要,”許姝差點落淚,“寶寶留著買零食。”


    許枝俏:“我還有兩百,我還會再賺。”


    話落,她指尖捏著的兩張鈔票倏地被抽走一張,紀淮洛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等她驚到看過來時,冷冷哼了聲:“見一麵分一半,道上的規矩。”


    “......”許枝俏瞬間跳腳,“不給你,沒有你的份。”


    紀淮洛直接跨過台階,大步越過她:“你不給試試。”


    許枝俏崩了,拽住他衣角不鬆:“還我!這是我血汗錢!”


    兩人一個走一個拽,拖車式的進了客廳。


    許姝啞口無言。


    倒是李姐笑了:“這還真像親兄妹。”


    因給自己留的兩百被紀淮洛搶走一張,許枝俏氣的晚上做了噩夢,第二天清晨都還惱著。


    早飯吃到一半,紀淮洛頂著雞窩頭,打著嗬欠下了樓。


    許枝俏快速把麵包塞進嘴裏,不想跟他同處一個空間。


    紀淮洛趿著拖鞋,一副沒睡醒的模樣,砰的扔了捆粉色的毛爺爺到餐桌。


    許枝俏和許姝都愣住。


    “見一麵分一半,”他困倦道,“昨兒我也發工資了,兩萬,分你一半。”


    桌上正好是一萬。


    許枝俏怔住。


    見她沒動,紀淮洛沒耐心,又開始火了:“不相信問你媽,我工資隻有兩萬,你當我有多少。”


    許姝輕咳:“是,他目前隻有兩萬。”


    “你那破活能別幹了嗎,”紀淮洛一臉嫌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紀淮洛養不起一個妹妹。”


    “......”許枝俏結結巴巴,“哥哥...”


    “還有,”紀淮洛暴躁,“以後喊我哥哥,喊周琮哥,我都把工資分你了,他憑什麽跟我一個待遇啊?”


    “......”


    這是。


    迴旋鏢。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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