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琮沒敢讓人把兔子送來。


    他怕許枝俏真要吃兔頭。


    他不敢拒絕她的要求,又不舍得把兔子煮了。


    天氣漸熱,怕別墅周圍的潮氣影響她身體,周琮讓人蓋了座玻璃房,全透明無遮擋,一應家具擺設都規避了危險與潛在的可能。


    沿玻璃房牆角栽種著鮮花,既不影響她欣賞,又不會引起她的過敏症狀。


    許枝俏在玻璃房裏上課。


    充足的光線,她坐姿筆直,認真聽老師講課,時不時低頭記些什麽。


    周琮坐在院外,目光直勾勾的,有些迷戀,有些苦澀。


    他知道這種方法不對。


    更知道這樣隻會把她逼遠。


    可這丫頭一點機會都不給他,隻要他撒手,她能走得義無反顧。


    玻璃房內,許枝俏裝作寫筆記的模樣,輕聲問:“老師,您能幫我帶句話出去嗎?”


    老師是業內翹楚,被周琮請來為她一人上課。


    “對不起,許小姐。”


    她用眼神示意。


    許枝俏順著看去,在她衣領處,夾著一枚微型監聽器。


    很明目張膽,就沒想過瞞她。


    老師眼神抱歉:“接著上課?”


    許枝俏平靜的情緒忽然起了波瀾,她起身:“老師您稍等。”


    話落,她傾身,將那枚監聽器扯掉,攥著往外走。


    真是好笑。


    她真要被自己自作聰明的做法給羞辱到。


    她裝作無人察覺,偏偏人家早有準備,她的小動作,就這麽直喇喇的傳達了出去。


    就像她精心打扮一番出門逛街,結果到了人潮洶湧處,赫然發現自己沒穿褲子。


    去他m的。


    許枝俏腳步極快,將監聽器砸到某個男人臉上:“你有病是不是?”


    “......”周琮站在光下,瘦高挺拔的身形被陽光拉到細長,英俊的臉頰好看到失了真。


    可許枝俏沒有欣賞的心情,隻想弄死他。


    周琮彎腰,撿起那枚監聽器,耐心道:“不是監視你。”


    許枝俏臉蛋充血:“監視老師跟監視我有區別嗎?”


    “......”周琮輕咳,隨手把監聽器扔了,“那不戴了,每個老師都不戴了,行不?”


    許枝俏懵了:“每個老師都有?”


    “......”


    這怎麽,說漏嘴了呢。


    周琮撓了撓後頸,抬臂把她抱進懷裏,低頭親她臉蛋:“你不喜歡,我就不讓他們戴了。”


    許枝俏極為排斥他的親昵,掙紮起來沒輕沒重,逃開時,周琮冷白的臉頰已經多了幾道抓痕。


    男人不大介意,指腹從傷痕上擦過,痞裏痞氣的:“能換個地方不,家暴在這種明顯的地方,別人會笑我懼內。”


    許枝俏心知他無恥到沒有底線,並不想迴應他一個字,轉身就往內走。


    “想給誰帶話,”周琮忽然喚她,“帶什麽話,我幫你帶。”


    “......”


    這個男人。


    一慣就是這麽惡劣。


    他囂張到,目空一切。


    他的人生,沒有得不到的東西,所以他骨子裏是肆無忌憚的,他蔑視著一切。


    不管是對物,還是對人。


    許枝俏迴頭:“告訴我媽媽和紀叔,他們幫我相的對象,我同意了。”


    周琮唇角漸漸拉直。


    課程繼續,許枝俏沒了遞話的心思,她知道,就算監聽器沒了,監控之類的東西一個都不會少。


    而且就算全沒了,又能怎樣。


    誰能在周琮眼皮底下救出她。


    若是能,警察早該登門了。


    -


    周和正是下午到的,卻被保鏢攔在別墅外麵。


    傭人小心通報,周琮看了眼午睡的女孩,俯身在她額頭親了口,又仔細掖了被子,才邁步出門。


    周和正氣的七竅冒煙,首次失控:“本來我不大敢信,結果這裏守了這麽多人,還真是你幹的!!”


    周琮雙手抄兜,懶散站著:“小點聲,剛哄睡,再給我們吵醒了。”


    “......”周和正臉都氣歪了,“把這些人撤了。”


    周琮眼簾微掀:“有事說事。”


    周和正:“...你這是犯法的!!人家父母要急瘋了!!”


    周琮:“那您報警抓我。”


    “......”


    油鹽不進,簡直是拿他束手無策。


    “有一點,我要解釋下,”周和正緩了緩,盡量耐心,“你媽隻想讓你們分手,沒想要害她,她不知道這丫頭身體有毛病...”


    周琮眼皮繃住:“什麽毛病,我們身體很好,用不著她假惺惺。”


    周和正頭疼:“現在不是你跟你媽之間的問題,而是人家姑娘被你扣了...”


    周琮:“來捅死我。”


    “......”周和正閉了閉眼,“你想怎麽樣!”


    周琮仰頭望天,眸光稀薄,竟然顯出幾分哀傷:“您能讓時光倒流嗎?”


    他沒說那些傷人的話。


    牧承光也沒來。


    即使來了,他也能控製住情緒,別說那些惡劣的言語。


    他們按照計劃去約會,他會誇讚她漂亮的小裙子和大衣,把準備的禮物送到她手裏。


    還有那場他們沒看成的電影。


    樁樁件件,都是蝕骨的遺憾。


    再不可能了。


    周琮心知肚明。


    他再不可能有這種機會了。


    周和正啞口無聲。


    “行了,”周琮沒什麽耐心,“您迴吧。”


    “......”周和正荒謬的口吻,“你就打算一直這麽關著人家?”


    周琮:“沒呢,最多一年。”


    下年許枝俏就滿20了,領完證,他們就迴去住。


    周和正冷靜不了:“婚姻是建立在雙方自願的基礎...”


    不等他講完,周琮冷冰冰道:“送客。”


    “......”


    兩位保鏢上前,客氣請他離開。


    周和正瞠目,看著已經背身向院內走的兒子。


    他那麽孤傲、不可一世的貴公子,不知何時起,背影漸漸透出死人氣。


    那是一種明知事情挽迴不了,卻想拚盡一切的絕望。


    少年不知遺憾,無畏無懼,踏馬前行,總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一朝迴首,世事一場大夢。


    人生僅剩悲涼。


    “阿琮,”周和其突然出聲,語調沉痛,“放手吧,你真想,看她毀在你手裏?”


    周琮步子凝住。


    他沒迴頭,他迴不了頭。


    “她是愛我的,”周琮聲音低下幾分貝,“她隻是受傷了,生病了,忘記了是愛我的。”


    他側臉,用餘光看向周和正:“我得陪著她,你們別來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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