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在一個隱密的山洞裏,華胥氏和雷昊正沉浸在一片愛欲之中,外麵的風雪和寒冷反而使他們相貼得更近,摟抱得更緊。將近半年的頻繁幽會,使他們真切地體會到愛情的甜蜜。同時,他們彼此還深刻地認識到對方在自己生命中的重要。愛的火已將他們焚燒得忘乎所以,致使他們忘記了寒冷,忘記了疲倦,忘記了理智,忘記了時間,甚至忘記了危險。華胥氏緊緊地依偎在雷昊的壞裏,抬額望著他那張英俊的臉龐,心底裏慢慢彌漫上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雷昊也撫摸著華胥氏那愈來愈紅潤,愈來愈光滑的麵容,感到一種由衷的興奮。

    而此時,他們誰也沒有意識到危險已悄無聲息地向他們一步步逼來。

    風祖率著幾名部落衛士由虢果帶著路,悄悄地來到了華胥氏與雷昊幽會的山洞前,幾名衛士先把山洞圍了個嚴嚴實實,然後風祖便一頭撲了進去。

    華胥氏一眼看到風祖那高大的身軀出現在山洞口時,便知道大難已來臨了。她驚恐得把雷昊一把推開,自己站了起來。而雷昊卻似乎顯得很鎮靜,盡管他知道今天自己已很難逃脫了。他慢慢坐起身來,平靜地說:“你終於來了。”

    風祖背對著洞口站定。在山洞內幽暗的光線下,他仔細地打量著麵前的這個男人。發現這個男人身上真的有一種迷人的神韻,他心中的怒火反而更加旺盛了。他轉頭對著華胥氏狂怒地喝道:“他是什麽人?你們是什麽時候攪和到一起的?”

    “我、我、我——”華胥氏的神情顯得很緊張,嘴裏結結巴巴地不敢迴答。

    “賤婦——”風祖罵道,然後又對著雷昊質問:“你是那裏的人?為什麽要勾引我的女人?”

    雷昊說:“我喜歡她、愛她——”

    “喜歡她?愛她?真是天大的笑話。她有男人,她是我的。”風祖的臉上顯露出一副鄙夷和挖苦的神情。

    雷昊說:“可是你已經不需要她了,你已經移情別戀喜歡上別的女人了。”

    風祖哈哈大笑道:“我喜歡誰那是我的自由,而我的女人卻是不能允許別人染指的。”

    “你太自私了。”

    “你勾引了我的女人,還要說我自私,有種——”風租忽然向前走了兩步,湊到雷昊的臉前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說:“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雷昊說:“我知道我們的事情遲早都會被你發現的,能夠和心愛的人好上一場,即便是死了也心滿意足了。”

    “你真的不怕死?”

    “在心愛的人麵前死去,我感到很幸福。”

    “好,好,那我就成全了你——”風祖迴過頭去對虢果說:“去,把他綁起來,放在山後的野狼坡上喂狼吧。”

    “是。”虢果應了一聲,上前就要動手。

    “不要嗬——”華胥氏忽然撲過來,跪在風祖的腳前,乞求道:“不要傷害他呀,都是我不好,求求你放了他,要殺你就殺了我吧。”

    “賤婦,滾開——”風祖一腳將華胥氏踢到了一邊,吩咐虢果道:“動手。”

    華胥氏不顧一切地又撲過來,摟住風祖的雙腿,哀求道:“求你看在我們多年夫妻的情分上,高抬貴手,饒了他吧。我知道都是我的錯,我再也不敢了。隻要你饒了他,今後你讓我當牛做馬我也毫無怨言。求求你,我求求你了——”華胥氏以頭觸地,重重地磕頭,以至於把前額磕得鮮血淋漓。

    雷昊忍不住跑過來,攙住華胥氏說:“不要求他了,我死了有什麽可惜?你不要糟踐自己的身體,那樣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甘心的。”

    華胥氏偎在雷昊的懷裏。嚶嚶地哭起來。

    風祖狂躁地在山洞裏來迴走了兩圈,不知道是被他們的真情打動了,還是有了別的什麽主意,忽然伏下身子對雷昊說:“好,好,我可以不殺你,但你勾引了我的女人,也不能輕易地放過你。”然後,他轉迴身對虢果擺了一下手,說:“把他的雙腿腳骨給我砸碎,扔到後山的山洞裏,我要讓他生不如死。”

    兩名衛士走過來,把華胥氏拽到了一邊。

    華胥氏一邊掙紮一邊苦苦哀求。風祖卻扭轉身軀,不再理會。

    虢果殘忍地笑了笑,搬起一塊石頭向雷昊的腳落踝骨砸去。兩聲慘叫後,雷昊的腳踝骨被生生砸碎了。人也疼得昏了過去。

    華胥氏瘋了一般撲過來,緊緊地抱起雷昊的身軀,忍不住痛哭失聲。

    山洞外,大雪下得越來越大,風卷著雪花撲進洞口,打在人的臉上連涼滲滲得特別難受。風祖吩咐兩個衛士架起華胥氏離開了山洞。而仍處於昏迷狀態的雷昊被虢果拖拽著,送往了後山的山洞。鮮紅的血跡灑了一路,但很快就被紛紛揚揚的雪覆蓋了。

    又是雨天。電閃雷鳴,雨如鞭。

    狂風不停得吹過來,又掠過去。霪霪的雨水順著靈雲山的山脊湍急地向下流瀉,爾後在山腳處匯集成一道道小小的溪流,奔騰著、喧鬧著湧向前方不遠處的渭水河。而渭水河裏,河水已經在不停地上漲了。渾黃的水麵上,裹挾著一些枯枝敗葉,翻卷著一些黃色泡沫。

    雨勢正猛。雨點子拍打著山周圍的草叢、樹木及冷硬的岩壁,劈劈啪啪,發出一聲聲令人揪心的聲響。尤其是那一陣陣霹靂般地雷聲,更是讓人感到驚懼和害怕。

    靈雲山腳下的一個山洞裏,圍聚著許多人。他們一個個全都赤裸著上身,有的隻是在腰間胡亂地纏了一些樹皮、青藤或杉樹的葉子;有的在腰間簡單地圍了一塊獸皮,其作用僅僅是遮住了羞處而已。暮色中,他們或席地而坐,或站倚在一旁的山壁邊,全都凝眉不語,神情裏充滿著焦慮與惶恐。靠裏麵,緊挨著山壁的一張石床上,正傳出一個女人痛苦而無助的呻吟。

    天色已漸漸地暗下來了。而雨勢卻沒有任何減弱的跡象。山洪也似乎要在頃刻間爆發。

    山洞裏早已失去了所有的光亮。人們在黑暗中靜靜地等待,沒有人起頭開口說一句話。黑暗中,隻有石床上的女還在一聲重一聲輕地叫喚,淒慘的聲音不僅使人們的心越揪越緊。風雨中,他們有的三三兩兩抱作一團、有的坐在地上閉目祈禱、有的大睜著雙眼,眼眶中溢出了淚光。

    石床上的女人正是華胥氏。在她臨盆之際,竟遇到了在當時的那個年代裏最令人驚懼也最具有危險的事情——難產。

    從臨近中午的時候開始,華胥氏已經在石床上折騰了大半天了,卻仍然不能順利生產。看著她為擺脫痛苦而不斷掙紮的身軀,聽著她為減輕陣痛而拚盡氣力唿喊,圍守在她身邊的女人們止不住心發顫、身發冷、腿發軟。

    在當時的那種生存狀態裏,人類缺乏那種麵對難產時所應有的接生技術。每逢遇到這樣的情況,他們除了心驚膽顫和祈求上蒼的垂憐外,便別無它法。他們隻有等待、隻有眼睜睜地聽天由命。

    閃電。又一道眩目的閃電,籠罩在洞口的沉沉夜幕瞬間被一雙無形的巨手撕開了一道裂縫。在轉瞬既逝的光亮中,人們看到華胥氏的臉上布滿了汗水,顯得蒼白、消瘦而憔悴。此時,華胥氏的母親、巫師黃河女站在山洞邊,嘴裏喃喃地念著箴語,手裏的蛇形拐杖上指指,下戳戳,披散的長發被夜風吹得紛紛亂亂,顯得詭異而神秘。

    外麵的響雷一聲接著一聲,有幾聲仿佛就是緊挨著洞口炸響。山洞裏的人們起了一陣微微地騷動,有幾個人還驚恐地捂住了耳朵。

    遠古的時候,人們最忌諱最害怕的就是雷電。他們認為天上打雷是老天爺在發怒,是萬萬不能麵對的。因此,每到這種雷雨交加的夜晚,他們總是深深藏於洞穴之內,斷不敢出來。但是此刻,正處於萬分焦慮之中的黃河女卻不管不顧了。她咬咬牙,一頭便紮進了這蒼茫飄搖的風雨中。隻見她舉起雙手,昂首向著黑黢黢的天空,大聲地唿喊道:“老天爺呀,你救救華胥氏吧,她已經折騰了大半天了,不要再折磨她了,求求你,我求求你,我們整個的部落求求你了,啊,老天爺呀——”

    蒼天無語。隻有風聲、雷聲以及一陣緊似一陣的雨聲。

    風祖又迴首向山洞內望了望,臉上堆滿了幾焦急與無奈。山洞內,女人的呻吟聲仍舊透過風雨傳出來,隻不過已變得越來越淒涼、越來越微弱。

    黃河女痛苦地用手抓住頭上蓬亂的頭發,雙膝一彎,整個身軀便跪爬在一片泥濘之中。頭部觸地的時候,發出一陣嗵嗵地聲響,額角上的長發把周圍的泥水濺得紛亂。

    山洞內忽然又湧現出一群人來。他們爭相奔到了黃河女的身後,也齊唰唰地跪倒。無情的風雨,在他們那黝黑而強健的軀體上衝刷著、吹打著,象是對待一塊塊頑石。閃電中,他們的神色莊嚴肅穆,仿佛是一尊尊既原始又完美的雕塑。

    他們在集體祈禱。

    長夜漫漫。

    雷聲和雨聲似乎在漸漸地減弱,隻不過風勢卻較以前還要大了些。天色已近黎明。忽然,一道眩目的閃電在天空炸響。一條金龍在山頂盤旋良久,隨後突地鑽入洞中,攸忽不見。

    “嗚哇——”一聲嬰兒的嘹亮啼哭,終於撕破了寂廖的夜空,被風雨肆虐了幾近一個晝夜的山穀仿佛一下子蘇醒過來。啼哭聲順著山澗傳出去,老遠老遠了,還仍舊在山穀中迴蕩不息。

    “生了,生了——”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從山洞內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邊跑一邊舉著雙手大聲地叫喊著。她的雙手上沾滿了血,聲音裏充滿了激動、興奮以及一種用語言無法形容地喜悅。所有的人一下子都被感染了。

    人們紛紛站立起來,顧不得滿身的雨水及泥濘,一齊向山洞湧去。

    山洞內,華胥氏正疲憊地倚在石壁上,散亂的頭發早已被汗水所浸透,但她的臉龐上卻洋溢著一團幸福的紅暈。

    幾經周折,嬰孩終於分娩了。黃河女走上前去,一把抱起來,在嬰孩的臉上仔細地瞅了又瞅,忽然大聲地笑起來。那笑聲爽快、喜悅,流露出她心中極大的快慰和滿足。一直陪著黃河女在泥濘的雨水裏跪爬了大半天的男男女女,此時也開始手舞足蹈,相互擊掌相慶。

    黃河女從洞內走出來,帶著滿臉的笑意。隻見她又重新跪在地上,向著天空重重地磕了兩個響頭,嘴裏喃喃地說道:“感謝上蒼,感謝老天爺呀——”叩謝完畢,她站起身來,捋了一把頭上那濕漉漉的長發,把手裏的蛇形拐杖一揮,大聲地吩咐道:“漢子們,去吧,你們去打幾個麅子迴來慶賀慶賀,我們的部落裏又有了新的生命了,這是我們部落的大喜事啊!”

    “走,走啊/” 漢子們歡唿著、雀躍著,一起簇擁著向山下奔去。

    黃河女又對圍觀在一起的婦人們說:“來,讓我們圍起圓圈,跳起我們的舞,唱起我們的歌------”於是,歡快的歌舞聲和著嬰兒的啼哭聲融合在一起。

    天亮的時候,風停了,雨住了。湛藍的天空上,雲開霧散,露出一片晴朗的天宇。

    當紅紅的太陽慢吞吞地從東方的天際邊露出半的臉龐,那柔和、溫馨的光線便籠罩與覆蓋了整個的山川、河流、叢林及草地。望著冉冉升起的太陽,所有的人都虔誠地麵向朝霞盡染的天宇或注目膜拜,或振臂高唿。太陽在他們的心目中,是尊神聖不可侵犯的天神。它不僅給他們帶來了光明與溫暖,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熱情與希望。

    這時候,打獵的漢子們還沒有歸來。雨過天晴的山穀變得十分清新與明淨,而鳥的啼叫則更使山穀顯得格外幽靜和雅然。這真是一片秀麗而肥美的土地嗬!

    剛剛誕生過一個嬰孩的山洞內,此時卻顯得格外靜謐。

    經過了一整夜的折騰和等待,幾乎所有的女人都忍受不住疲勞與困倦而沉沉睡去了,就連剛出生不久的嬰孩也在眾人的環圍之中安靜地沉湎於夢鄉。

    華胥氏卻睡不著。她一動不動地躺在陰冷的石床上,隻不過是身下鋪了一張粗糙的豹皮,才顯得有些柔軟和暖意融融。盡管她已經曆過了長時間的分娩的痛苦,盡管她也感到身心已疲累不堪到了極點,但她還是無法入睡。

    從山洞外斜射進來的陽光越來越強烈,照得她的眼前一片明亮。在明亮的光線中,她迴頭看了看早已睡熟的嬰孩,獨自癡迷地陷入了一種無法自拔的幻想或迴味之中。

    自從那個飄雪的冬天,她和雷昊的事情被風祖發現之後,風祖便疏遠了她。大半年了,他再也沒有進過她的山洞。雷昊被風祖砸碎了腳踝骨,又被扔在後山一個荒棄的山洞中,到現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有幾次她想繞過去看一看,卻被把守在那裏的衛士們勸開了。失去了情愛的滋潤,她的心慢慢地枯死了。要不是她的身上懷上了他心上人的骨血,她真的想一死了之。這大半年來,多虧了母親黃河女和她的遠遠近近的親戚們的照顧,才使得她遠離了饑寒和孤苦,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該怎樣活下來。就在華胥氏胡思亂想的當兒,山洞外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說話聲。

    “啊喔——這東西可是真夠沉的嗬,快要把我的腰給累斷了——”

    “今天的收獲可真是不小呀,除了麅子、鸛鷹和山兔以外,還逮住了一頭麋鹿呢/”

    “鹿血呢,快拿進洞裏去,讓剛生了孩子的華胥氏喝下補一補身子。”

    華胥氏從沉思與幻想中清醒過來,知道是打獵的漢子們迴來了。橫七豎八躺在她身邊睡覺的女人們也被吵醒了。她們一個個相跟著跑出了洞外,看見洞外的平地上擺放著許多獵物。漢子們有的在一旁喘息,有的在一旁揉搓走累了的足踝。

    山洞內,華胥氏在石床上動了動身子,感覺下體還有些疼痛,便停止了動彈。她用目光向四處逡尋了一遍,發現洞裏邊的光線已亮堂多了。根據洞裏的光線程度判斷,此時大概已快到中午了吧。她稍微地翻了一下身,看見地上有一大灘的血汙還沒有來得及處理,心尖不由地震顫了一下,感覺自己就象是在鬼門關前闖了一趟,渾身忍不住一陣哆嗦,雙眼也陣陣發黑。

    分娩的過程的確不容易。生命匍匐在黑洞口,降臨有時侯比死去更艱難更痛苦。

    黃河女這時候又走進山洞裏來了。她雙手端著隻粗糙的大石碗,裏麵盛滿了剛剛宰殺的鮮鹿血,熱乎乎的,似乎還升騰著一絲絲地熱氣。黃河女徑直走到了華胥氏的跟前,柔和地說:“喝吧,這是剛宰殺的補身子很靈的。”

    華胥氏感激地看了母親黃河女一眼,掙紮著撐起身子,雙手接過來喝了兩口,然後又推給黃河女說:“你也喝兩口吧,昨夜你也熬得不輕,雙眼都熬紅了——”

    黃河女搖了搖頭,說:“這是專門為你準備的,我可沒有資格喝呀,還是你快喝吧。”然後又看了一眼正在酣睡的嬰孩,仿佛是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可把人給折騰苦了,長大了這家夥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啊!”

    喝過了鹿血的滋補,華胥氏蒼白的臉上有了幾絲紅暈。她對黃河女說:“還得麻煩你給孩子起個好名字呀。”

    黃河女說:“對,對,是得起個好名字。這名字得大氣,得響亮,我看就叫------就叫------”一時間竟把黃河女給難住了。她轉身在山洞內轉了幾圈,仍未想到合適的字眼,便邁步走出了山洞。她的雙腳剛剛邁出了山洞,一抬頭,猛然看到了澄澈的天宇及耀眼的陽光,稍一沉思,便靈感所現。她欣喜若狂地返迴到山洞內,對華胥氏說:“有了,有了。這孩子有名字了——”

    華胥氏也是一陣驚喜,急急地追問道:“快說說,這孩子叫什麽名字呀?”

    黃河女用手裏的蛇形拐杖向山洞外指了指,說:“論天地間之大者莫過於天。而昊為天,我看這孩子就叫太昊吧——”

    “太昊,太昊——”華胥氏在嘴裏念叨著,忽然又想起了她的情人雷昊,不禁眼圈一紅,心想這真是天緣巧合。如果他知道了他的兒子名叫太昊,不知道會作出何種感想?

    這時候,黃河女繼續說:“我們這個部落都有姓氏,這孩子恰巧又是將近天亮的時候降生的,我就賜他一姓氏叫伏羲氏吧——”

    說來也怪,黃河女的話音剛落,正在熟睡的嬰孩忽然醒了。隻見他睜開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驚異地望著眼前的一切,手腳一陣蹬動,竟咧開嘴笑了起來。黃河女和華胥氏相互對視了一下,隻覺得這孩子真有點通神異稟,便隱隱感到這孩子的未來一定是大有作為。

    但是,伏羲的出生卻使華胥氏的生命走到了盡頭。三天後,華胥氏因為產後餘血不止,已變得奄奄一息。彌留之際,她讓人喚來了黃河女,用漸漸變得冰涼的手緊緊地抓住黃河女的手臂,緩緩地睜開眼睛,眼神裏透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淡淡的憂傷和迷惘。黃河女望著她那美麗而蒼白的麵容,感到她的雙手越來越無力,仿佛生命正一點一點地從她的體內流逝。許久,她把目光投向身邊的孩子,對她說:“母親,我不、不行了,這孩子我就托、托付給你了,你、你一定要把他撫養成人啊------”

    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宛弱遊絲,目光裏充滿著愛戀、無奈和淒怨。黃河女一陣心酸,強忍住滿眼的淚水,重重地點點頭。她看到華胥氏的嘴唇掀動著,好象還想說點什麽,卻終於沒能說出聲,臉上則充滿了一種欣慰的笑意。繼而,頭一歪,便徹底停止了唿吸。

    這一夜,外麵顯得很沉靜。遠處,河水緩緩地流淌,發出輕微的嘩嘩聲。夜露很重,使周圍的空氣顯得更加潮濕和凝重。風把泥土、青草以及腐爛的葦根相混合的氣味送過來,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蛙鳴、狼吼以及那種說不上名字的水鳥的啼叫,河麵上,飄動著輕煙一般地霧嵐。而夜空則顯得十分明淨,薄薄的雲層在月光映照下象鑲嵌了一層水銀的光澤,在空中緩緩地移動。黃河女一個人站在河邊上,感到了一種無法抑製的淒楚和悲傷。她兩眼失神地望著腳下那緩緩流淌的毫無感情的河水,淚水一下子溢滿了眼眶。她靜靜的站在那裏,聽任眼淚無聲地、毫無遮攔地湧流下來。

    夜,變得越來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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