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日江上行,東風日暖聞吹笙。


    和煦的東風,溫暖的旭日,散發著春意。


    那隱隱約約迴蕩笙聲,也似乎帶著春迴大地的暖意。


    種地是頭等大事,張川柏暫時放下手中刻刀,帶著動物小夥伴搬到張園。


    小黑拉著一輛驢車,上麵是三郎,以及鋪蓋、衣裳、書籍等等。


    赤兔不遠不近地跟在驢車後麵,追一追路邊的小雞,又跟母雞打架。


    “汪汪汪~”


    它那輕快活潑的腳步,將內心的興奮表露無遺。


    莊園裏存了不少肥!


    香滴很呢~~


    ……


    花須柳眼各無賴,紫蝶黃蜂俱有情。


    被小河分割成兩邊的張園,恰是花紅柳綠、蝶舞鶯飛的美好春光。


    張川柏帶著一群學生在熱火朝天地做氮肥。


    眼前一桶桶人尿,是佃戶們攢了一個冬天攢下的。


    滴滴滴,淅瀝瀝。


    來之不易!


    學生們分成小組,每組有一個裝尿液的大桶,往裏麵按比例加入水和熟石膏,然後用長棍子充分攪拌……


    這種實踐課,著實令人印象深刻!


    張小夫子提問:“氮肥有什麽作用?馮京,你來迴答!”


    馮京聲音響亮:“氮肥可以促進植物根係的生長,增強植物的抗病能力、平衡……”


    其他少年震驚地看著馮京。


    字都不認識幾個,就能背下這麽長的一段話?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張小夫子表揚:“小馮迴答得很好,今日給你加一塊豆腐!”


    做氮肥剩下的熟石膏,可以用來點豆腐。


    “太好了!多謝夫子!”馮京歡唿。


    他們一早來農學堂上課,要到下午才散學迴家。


    中午餓了,就吃一點自帶的幹糧。


    現在大多數人家都是一天兩頓——上午朝食和下午晡食。


    但是在上實踐課,體力消耗大。


    一些沒條件自帶幹糧的,往往一過中午就餓得肚子“咕咕”叫,煎熬到散學。


    張川柏看在眼裏,上實踐課的時候,就讓一個佃戶娘子來做飯,給學生們加一頓。


    哪怕是一人一碗粥或者野菜團子,對黎庶出身的學生來說,也是加餐了!


    大人就是大人,教他們學問還給飯吃!


    聽到中午有豆腐,學生們攪拌尿液更加起勁,迴答問題也更積極。


    但學習需要天賦。


    馬涼吭哧吭哧,答不上張小夫子的問題。


    小少年像沮喪的狗子一樣耷拉著耳朵,向同窗馮京請教:“你是怎麽背下來的呢?”


    “我過年的時候,去給夫子送黑魚,又跟他讀了一日,專門背這一段。”


    “你偷偷補課!”


    同窗們憤憤然,竟然還可以這樣!


    ……


    做完氮肥,繼續做其他肥料。


    張川柏跟屯田監約定好時日,帶來學生們去拉牛糞。


    “屯田監給我們提供新鮮牛糞,做成氨水之後,我們再送一半迴去。剩下的一半,就是我們的報酬。”


    “因此,現在這些牛糞,還不能說是我們的。你們要認真做肥,不能夠浪費啊!”


    張川柏小臉一板,嚴肅地叮囑學生們。


    哎呀呀!


    在曹夫子那裏,他是乖巧聽話小師弟,在學生們麵前,他就是威嚴的大人。


    什麽扮家家酒遊戲,能這麽真實啊!


    張川柏覺得做老師很有意思~~


    學生們老老實實的應“是”。


    張小夫子的農學堂,真的非常累人!


    他們之中,有幾個兄長多的,在家也是耶耶寶、阿娘寶,不用幹挑糞漚肥這種又累又髒的活呢!


    但是要讓他們退學,又舍不得。


    因為在農學秘技這方麵,張小夫子一點都不藏私,能學到真本事!


    他們是知好歹的。


    而且,在家裏幹活,中午都未必有豆腐吃呢!


    吃豆腐啊!


    在農家是過節的菜!


    ……


    春風拂麵,陽光柔和。


    張川柏領著大大小小的少年穿過田間小道,走過小河上的獨木橋,跟河裏遊過的鴨子打招唿……


    不知不覺走到養了官牛的囤田監官莊。


    屯田監正是從七品下,“掌其屯稼穡之事”,是名副其實的肥差。


    養官牛、官豕!


    牛糞豬糞都有,誰有他們多肥啊!


    監正相裏長河已經在等候了。


    見到張川柏來拉牛糞還穿著綠油油的官服,相裏長河覺得自己穿布衣是不是太隨意了?


    不夠正式?


    張川柏雖小,官階更高!


    相裏長河整理一下衣服,迎上前說:“張侍讀讓學生們過來就行,都安排好了。不用你親自過來的。”


    張川柏說:“我帶他們認一認路。”


    早一點拉迴去,今日就能攪牛糞!


    相裏長河管理民屯,有專門的屯戶,一般情況下,不用親自動手幹活。


    見張侍讀一馬當先鏟糞,他隻好跟上。


    張川柏想起一件事,笑著說:“相裏監正的名字,我有些熟悉……你可認識司農丞?”


    司農丞,相裏玄獎。


    去年九月,相裏玄獎奉命出使高句麗,向高句麗宣讀大唐皇帝的詔令,斥責高句麗和百濟的種種行為。


    今年,相裏玄獎會迴來……


    征討高句麗的戰爭腳步,在一步步接近。


    相裏長河微微自得地說:“司農丞是我家族叔。”


    “哦!我就說這個姓熟悉呢!”張川柏說,“令叔這一趟出使,身負重任啊!”


    為什麽是司農丞出使?


    在大唐,身兼多職是很正常的啦!


    說了一會兒司農丞出使高句麗的事,他們就閉口不談了。


    這是一個有味道的場所。


    雖然跟自己說新鮮牛糞不臭,可張口說話,還是覺得自己從裏到外都被牛糞浸泡了。


    嗚唿!


    三郎是牛糞味的!


    不會有小娘子喜歡啦!


    一堆堆牛糞鏟上獨輪板車,張川柏帶著學生跟屯田監的人告辭,一陣風似的唿啦啦離開。


    相裏長河看著張川柏的背影,感慨:“張侍讀分明是天生的司農卿啊!”


    旁邊一個人說:“監正從前還說,張主簿是天生司農卿。”


    “父子之間還分彼此嗎?誰當都是一樣的!”相裏長河笑道,“等他們做好氨水,我們帶人去拉!”


    一迴生二迴熟。


    遇到什麽問題,還能請教張侍讀。


    實不相瞞,若非超齡了,他也想去張園做學生。


    學那些能傳家的真本事!


    ……


    “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


    路過一條河,張川柏哼著歌,忽然問:“馬涼,河裏有幾隻鴨子?”


    “啊?”馬涼冷不丁被點名,“一二三四五……”


    唉呀!


    鴨子遊來遊去,還有插隊的,數不清!


    考個鴨蛋帶迴家!


    “你連數數都數不清,怎麽學好化學?”張川柏老氣橫秋地歎氣,“做化肥,要按比例調配!”


    要給學生們增加數學課!


    至少學會四則運算和分數加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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