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時候也會口不對心。


    張川柏發現,阿娘口口聲聲“大郎真是的”,“這麽多首飾,人家問你要怎麽說?”


    好像很無奈。


    可眼睛裏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其實,就是想炫耀又不好意思吧?


    懂的,都懂!


    “之前孟兄也教過我。”張川柏說,“不過,阿兄做了,我先不學他。等哪天我缺錢,做一些出來,去換昆侖奴。”


    吳秀:“……?”


    怎麽又想到換昆侖奴?


    莫非是缺人挑糞?


    小孩子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猜不明白。


    張衍接著看信,微微皺眉:“大郎今年授衣假不迴家。太醫署選派醫者送新興公主和親,大郎被選中了。”


    “大郎怎麽會被選中?他隻是醫學生。”


    “說是至少送到靈州。去靈州還好,就怕要一路送去薛延陀。”


    張衍和吳秀為大郎擔心。


    薛延陀在漠北,又是深入敵營。


    張川柏安慰:“可能公主還沒到靈州,就要返程呢?阿兄跟著大隊人馬,出去走一圈長長見識也好。”


    張衍問:“怎麽返程?和親的事,皇帝答應薛延陀的,豈能出爾反爾?”


    “有合適的理由就可以了。”張川柏微笑,“阿耶阿娘別擔心,你們看阿兄的語氣多輕鬆?他是太醫署優等生呢,什麽大事都有他。”


    “對,大郎是優等生。”


    張衍和吳秀又驕傲。


    誰說我們大郎是獸醫?


    明明就是神醫!


    三郎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


    在安慰阿耶阿娘方麵,他是專業的~~


    兄長們不在家,小三郎要給父母足夠的那什麽……情緒價值?


    張遠誌的信中,提到了葡萄苗。


    前幾年大唐滅高昌,葡萄釀酒技術傳入。


    在英明神武皇帝的親切關懷下,“河東乾和葡萄酒”名揚天下,成為皇家貢酒。


    葡萄酒跟夜光杯更配哦~~


    “阿兄說,他會幫我找葡萄苗,明年開春托人送來。至於能不能種活、怎麽釀酒,就是我的事了。”


    “怎麽可能種不活。”張衍和吳秀異口同聲。


    三郎是農業神童啊!


    三生三世,十裏稻田。


    家裏人反反複複看張遠誌的信,透過字裏行間,想象遠誌的模樣。


    一年不見,大郎必然又長高了吧?


    吳秀將信和首飾收好,因為有一套首飾是送給甄玉的,又要親自送去。


    “我去就行!”張川柏蹦蹦跳跳,“我要去取笑甄阿姊!”


    “你別調皮。”吳秀笑道,“當心甄阿姊日後給你吃毒蘑菇。”


    “我有分寸的!”張川柏抱著首飾盒出門。


    甄家在官署後麵一條街,張川柏熟門熟路的。


    “阿姊,阿姊在不在家?”


    “在。”甄玉打開門,“張莊主是稀客啊,難得見你一麵。”


    “阿姊,你猜猜我來做什麽。”三郎笑眯眯地說。


    “你鼻子最靈,知道我做了新糕點?我還做了一種新藥,你幫我試一試?”


    “什麽藥?”


    “開心散,主治鬱證。根據《備急千金要方》配的,主料是遠誌、人參、茯苓、菖蒲。”


    “哦~~”張川柏拉長聲調,“主料是遠誌!原來阿兄可以治療抑鬱焦慮!”


    小三郎天天開心,哪裏需要抗抑鬱呢!


    堅決不做試藥的小老鼠~~


    張川柏打開首飾盒,“我覺得,治療鬱症,還是真金白銀最好!”


    當當當當!


    “三郎,你這是什麽意思?”甄玉瞪大眼睛,“莫非,你要用錢砸我,讓我跟大郎退親?”


    張川柏:“……你為何會這麽想?”


    甄玉說:“我那些小姊妹說,張大郎孤身在外,又俊朗多才,有可能會被富家女看上。然後,你們就會給我砸錢,讓我離開大郎。”


    “哈哈!”張川柏捧腹大笑,“你們真會想!”


    甄玉眼珠一轉,“我跟她們說,大郎不是那樣的人。他七八歲就跟我阿耶學醫,同我一塊兒長大。他若是見異思遷,我……”


    “你待如何?”


    “沒什麽。”甄玉微微一笑。


    張川柏想到甄玉的絕命毒藥,決定不繼續這個玩笑。


    “是我阿兄送給你的!”張川柏把首飾盒往甄玉懷裏一塞,取笑:“阿姊,我什麽時候改口叫‘嫂嫂’?”


    “隨時都可以啊!”甄玉神色不變。


    “你……你就不臉紅的?”張川柏驚訝。


    “你們這些小孩子,想看我臉紅?”甄玉搖搖頭,“大郎怎麽忽然給我送首飾?他又遇到英國公府小郎君那種大客戶了?”


    “這次不一樣。”


    張川柏跟甄玉走到院子裏,高高興興地炫耀阿兄。


    什麽?首飾是假的?!


    以假亂真是真本事!


    炫耀兄長,是做弟弟的一種快樂。


    ……


    貞觀十七年七月,前太子左庶子杜正倫被貶為交州都督。


    早在太子出事前,杜正倫就因為勸諫不力,被降為穀州刺史。


    現在是秋後算賬,因為交州更偏遠。


    魏征當初舉薦過杜正倫,認為其有宰相之能;魏征還舉薦過侯君集,提出可以將各宿衛兵馬交給侯君集管理。


    皇帝想起這兩件事,懷疑魏征結黨營私。


    又有人說,魏征曾抄錄自己進諫皇帝的言辭,交給起居郎褚遂良。


    皇帝更加不高興,這不是踩著自己博取名聲嗎?


    於是,皇帝撤銷魏叔玉跟衡山公主的婚約,並推倒親自給魏征寫的墓碑。


    距離魏征死後哀榮,也不過半年而已。


    帝王的愛,保質期真短。


    曹憲的朝政小課堂,再次提起了魏征這位人臣的標杆。


    三個弟子若有所思。


    張川柏說:“婚約果然是能夠撤銷的。新興公主也可以不用嫁給薛延陀的真珠可汗。”


    “你為何關注新興公主和親?”李善問。


    “我覺得,皇帝的親女兒嫁給薛延陀,會壯大薛延陀在各部落的聲勢。薛延陀仗著自己是大唐的女婿,可以狐假虎威。”


    張川柏一本正經地說,“蠻夷都是養不熟的豺狼,一旦他們壯大,會反過來侵擾我們。”


    和親能換來和平?


    不見得吧!


    至於魏征……


    張川柏的想法是:“君臣之間的感情,就好像夫妻,表麵上舉案齊眉,背後同床異夢。裝一裝,日子過得去,不要太認真。”


    師兄們:“……?!”


    曹憲:“你聽誰說的?”


    “盂蘭盆節法會,慧日寺的和尚請我去看。我偶然聽到兩個和尚說男女之事,覺得挺有道理,就記下了。”


    曹憲:“……男女之事,你別跟和尚學。”


    小三郎,你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張川柏眨眨眼:“他們說得不對嗎?”


    法海真的不懂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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