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嗔覺得所謂的人妖殊途定律是一個人按照他自己的觀念強行定下的一條規則,因為人妖之間產生的如此多悲劇實在是不合理。


    琅嗔一開始在黑風山中還並未對這件事情有過多的細究,但一路走來,在紅塵之中滾了又滾,他便覺得這條定律荒誕無比。


    人和妖之間唯一的不可調和矛盾便是競爭,大多數的妖以吃人作為修行的手段,而人自然也可以吃妖強身健體,但無論是人吃妖還是妖吃人都並非是難以違背的天性。


    其餘的矛盾,比如壽命問題和人類經常捕食野獸等等都並非是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由此可得,如果僅僅隻是因為這些矛盾,那麽人妖在理論上是可以和平共處的。


    哪怕是兩個天生相反的種族都有可能誕生出各種各樣的意外,但為何偏偏人與妖之間那悲劇就多的離譜呢?


    在紅塵之間,哪個人心中沒有貪念?哪個人心中沒有欲望?而偏偏人妖之間的關係隻要沾上一點兒便會直接通往悲劇,而兩個貪婪之人卻有可能因此而互補,反倒是更加牢固,兩個互為天敵之妖卻有可能聯起手來成為手足。


    “都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了,肯定也有妖怪察覺到這樣的事兒了,但卻沒有妖怪出來質疑,其原因無非就隻有兩個。”


    “第一,定下這規則的大概率惹不起。”


    “第二,這定律也並非不能打破。”


    這第二個原因反而才是最惡毒的,之前提到過,人妖之間若是其中一方有著大道行,便可豁免此定律,這就相當於給這種不合理的事情立了一杆尺,你一個人無法反抗他們背後的勢力,但你若是有道行便照樣可以不管這個規則。


    再加上一些潛移默化式的宣傳,不管是人還是妖之間都覺得這是客觀所有的規則,是人與妖之間本就有的障壁,這就讓那些人妖們不去想著反抗這規則,反正有解決辦法,你一個人難道還想反天不成?太難了,所以就好好修煉吧!修的個道行深厚!修的個清淨福源!便可超脫一切!


    “真黑呐。”


    琅嗔搖了搖頭,將自己心中所感全部驅散,但倒是並未將其遺忘,反倒是留在了內心中的角落。


    那老嫗聽見了琅嗔的招唿,那對渾濁的眼睛先是有些茫然,但隨後那雙眼睛居然多出了一絲絲懼怕。


    “這位道長,你找老婆子我有什麽事嗎?”


    琅嗔對那壯漢瞥了一眼,那個壯漢立馬心領神會,帶著那倆村民離開了,琅嗔在解圍時也得知了這些大巫居然被錄入了影神圖,若是沒有琅嗔插手他們會死在那群妖怪的手下,然後化作人不人鬼不鬼的妖怪,也就是骨悚然。


    但琅嗔的出手改變了這一切,這樣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之前在黑風山所遇的那個孝子便也是這個情況,若是沒有琅嗔插手,他會殺掉自己的母親,然後假意加入山匪之中,隨後找機會將那些山匪屠戮殆盡,琅嗔的出現提前結束了這個悲劇,影神圖的故事無法實現,卻反而成功錄入。


    琅嗔將那幾人支走之後,倒是直接坐在了這老嫗邊上,然後開口說:“我把他們兩人都支走了,老婆婆,若是你信我可以將你知道的告訴我。”


    那雙渾濁的眼睛中看不出別的東西,琅嗔卻直接開門見山的說:“那與您搭著夥過日子的老漢兒…是妖怪吧?”


    那老嫗的動作稍微頓了頓,然後搖了搖頭:“他是有些本事,會打獵,也會修房…但他其實是個挺笨的人,遇到點兒過不去的坎,就想著一了百了,就他,怎麽可能是妖怪啊?”


    琅嗔微微湊近了些,然後點點頭:“那您能跟我多聊聊嗎?”


    這老嫗拗不過他,便講起了一些生活的瑣事,言說這老漢是逃荒來的,無依無靠的苦命人,想要吊在棵樹上吊死自己被路過的她給救了,而她自己也是個苦命人,那老漢兒覺得同病相憐,便和她搭起夥來過日子。


    沒有多少感情也不需要過多的情節,僅僅隻需要一個理由別人搭起夥來一同生活,某種意義上這也代表著人類的韌性。


    她拿著手中的柴刀一下下的劈開那些柴火,老嫗講著故事,也不肯停下手裏的活,仿佛要是停下了,就動不起來了。


    琅嗔認真的聽著老嫗所講之事,一邊還幫忙搭了搭手,絲毫沒有在意自己道袍上是否沾上了汙垢,道士不需要一件白袍來證明自己內心的純潔。


    柴火在盆裏劈啪的響啊,太陽在一點兒點兒落下啊,老嫗在說著故事啊,手上卻不知何時被柴刀割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嗯…老婆婆啊,我要等的人來了。”


    “是嗎…你要等誰呀?”


    一個看起來老邁但是卻步履生風的老人正滿心歡喜地提著幾隻野兔和一件獸皮,他一進院門來就高高揚起自己手中所得的獵物:“老婆子!你看…”


    然後呐,這老人便看到了在老嫗對麵,那看起來就樣貌不凡的道士。


    “道道道…道士?”


    老嫗默不作聲,琅嗔對著那老漢微微一笑,這老漢連連退後幾步,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背後那黃鼬的尾巴越來越明顯,鼻尖兒上也長出幾縷胡須來,他的心中如同炸雷一般:“是那些村民請著道士來捉我的嗎?不,不要!”


    老嫗默不作聲,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麵對著麵前的道長,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老婆婆,你早就知道她是妖了,對吧?”


    那黃鼬精一臉驚訝的看向老嫗,他自認為自己還是有些道行的,但他好像什麽都沒有瞞過她。


    琅嗔緊接著說:“若我所料不差,真實的故事應該是老婆婆你有一天在黃風嶺附近采藥,因為在這莊子周圍環境惡劣,哪兒來的什麽好藥,若是有的話也輪不到你這個手腳不便的老婆子。”


    “而你呀其實在那個時候早就想死了,不然也不會冒險去黃風嶺,恐怕那時候的你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欲望了。”


    “但你卻看到了一隻同樣在尋死的黃鼬,你覺得你們處境相同,便不由得心生憐憫,然後救下了他,而他想要報恩,也發現你與他實則是同病相憐,於是幹脆化為一老漢,稱是逃荒而來,無依無靠。”


    琅嗔輕笑一聲,然後手指輕點,便將那老漢定在原地:“你呀,也算是有些頭腦,白天裝作打獵,晚上叫了些石精將這房子修繕了一遍,日子是越來越紅火。”


    “這便是你們的故事,不是嗎?”


    嫗沉默了許久,緩緩睜開眼睛,那渾濁的眼眸中透著一絲無奈:“道長,我早有察覺。可他從未害過我,還讓我這孤苦的老婆子有了個伴兒。”


    琅嗔笑著搖了搖頭,打了個響指,那老漢就變迴一隻腰間佩戴著彎刀的黃鼬,他連連掙紮,可卻始終逃不出這道士的手掌心。


    “不不不,小道我啊,可不是來拆散你們這對姻緣的。”


    那黃鼬聽了道士的話後竟是疑惑的停止了掙紮,老嫗那渾濁的眼睛中也多了一絲光亮。


    琅嗔拍拍手站了起來:“也算是報答老人家給我講個好故事,我便給你們一道機緣。”


    老嫗畢竟是凡人,還沒有意識到這話中所蘊含的機緣,但那黃鼬卻清楚的很,它有些激動的吱吱叫了起來。


    “好啦,小道我要問最後一個問題。”


    琅嗔隨後對著自己手上的那隻黃鼬說:“老婆婆想要尋死的原因我明白,而你這隻甚至能夠化形的妖怪又是為何想要尋死呢?”


    這黃鼬先是猶豫但隨後還是口吐人言解釋了起來:“黃風嶺在這幾年不知道為什麽又刮起了怪風,這怪風唿唿的吹啊,那些要去投胎的鬼都變做了妖怪,搞得黃風嶺烏煙瘴氣,我們這些小妖的日子本就不好過。”


    “再加上虎先鋒和沙國王處處衝突,像我這種血脈兩邊都占一點兒,兩邊都不討好,受了不少窩囊氣,所以那時我就想著幹脆一死了之了。”


    “哦,對了,那虎先鋒就是這莊子裏說的虎神。”


    琅嗔頓時一喜,沒想到在這兒還能碰上線索然後便細細詢問了起來,問了許久,問到這小妖頭昏腦脹,才對黃風嶺有了初步的了解。


    “黃風嶺一共有四大種族石、狸、鼬、鼠。”


    “其中石精的頭領是名叫石先鋒的妖王,狸和鼬歸虎先鋒,也就是所謂的虎神這位妖王管轄,本以為最多隻是個大妖,沒想到居然是一位妖王。”


    “然後便是鼠妖們,聽這小妖形容是從一個叫斯哈裏國的地方遷移而來的鼠妖,數量眾多的同時,製度居然是類似於王朝的製度,奇怪啊?這個名字我居然沒印象?按理來說附近有頭有臉的國家我都去過,黃風嶺周圍的國家我也調查過,壓根兒就沒有叫斯哈裏國的。”


    “頭領是沙國王以及他的二兒子,沙國王身體瘦小,幾乎沒有戰鬥力,但他的二兒子沒有智慧,但卻擁有武力,互補了。”


    琅嗔抹了一把自己不存在的胡須,完全無視了麵麵相覷的老嫗以及黃鼬:“他還提到了虎先鋒在與鼠妖起衝突,那黃風怪不管嗎?還是說有什麽東西正在牽製他,讓他管不了這事兒?”


    琅嗔心中的疑惑並沒有隨著小妖的解釋而全部解開,疑惑反倒是越來越多了。


    在思考了好一會兒,這才意識到自己麵前還有事情沒有解決呢,他尷尬一笑,然後解釋說:“抱歉,剛才在想些東西,你們沒有等太久吧?”


    一人一妖搖了搖頭,就算真等了一天,他們也不敢說啊。


    琅嗔伸手放開那黃鼬,然後笑著對他說:“就你這點道行,莊子裏的那幾個壯漢一並上來都能將你砸成肉醬,在給你這場機緣之前,我最後問你一句,你可對這老婆婆有感情?”


    老嫗並未有特別的反應,反倒是搶先一步說:“我都這麽大一把年紀了,而且還喪過夫,隻想隨便找人搭夥,將日子給過下去。”


    琅嗔卻是笑著調侃:“那可不一定哦,老婆婆,這小黃鼬恐怕與你甚至還是同齡人呢。”


    那黃鼬倒是撓了撓頭:“一同搭夥過日子過了那麽久總歸是有些感情的,但我更多想的是報她的救命之恩。”


    琅嗔點了點頭,然後笑著說:“這樣啊,那你既想報恩,那你是否願意照顧她到老死呢?”


    “我本就是這般想的,人的壽命終究是與妖不同,等到她老死我就迴黃風嶺。”


    “是啊,大多數的妖怪一開始都是這麽想的,但到後麵就越陷越深嘍。”


    琅嗔微微一招手,那些大巫的頭領便走進了這處小院。


    “我先前所說你可聽到了?”


    這壯漢點了點頭,然後琅嗔繼續說:“這機緣既是他的,也是你們這莊子的,你們的虎神走了,但這莊子總不能沒神吧?”


    這壯漢顯然不是些什麽心思單純之人,自然是讀懂了琅嗔的話外之音,琅嗔是想給這莊子找一個新的庇護者,而這些大巫的地位本就是由庇護者所賦予的,若是這莊子沒有了庇護的神,那他們這些大巫也就失去了作用。


    琅嗔從袖袍中遞出一張雷符,然後抽取雷符上的符文將其貼在黃鼬的背上:“這東西會吸取你的靈蘊,讓你能用出閃電來,若是全力激發,可暫時與大妖交手。”


    “我將你收為童子,封號之類的,你們自己去想,大巫,你們就將它當做是新的虎神,然後日日供奉便可。”


    黃鼬這下是真的狂喜了,沒想到這機緣竟然如此之豐厚!它也是會來事的妖怪,連忙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頭,琅嗔卻並沒有受:“你我並未有師徒之情,不必因為這利益而磕頭拜師,若你日後惹出禍來,不要把為師說出去就行了。”


    “是!師傅!”


    那些大巫卻有些猶豫,不是讓他們改變信仰而猶豫,隻是他們有些懷疑麵前這道士的身份,隨意讓一個妖怪受香火,真的合適嗎?


    琅嗔微微一笑,然後背後的氣息越來越恐怖,那俊美的臉龐也越看越像是隻狼臉。


    “記住了,你不是以護法神之名吸取香火的,而是被黑風山狼王淩虛子分封了土地,可自行收取香火。”


    抱歉啦,在道教沒什麽身份,隻能用妖界的身份給你蓋個章了。


    大巫感受著琅嗔此時散發出來的氣息,甚至比當初的虎神還有壓迫感,雙腿一軟便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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