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嬤嬤是王妃身邊的老人了,辦事一向謹慎周全可靠。


    這不,才隻一刻鍾的工夫,她們九個人就將這玉枝台給收拾得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


    世子謝清和前腳抱著公主走了進來,將妹妹謝妡竹放在了雕花砌玉的床榻之上,後腳鋤蘭就帶著陳大夫進了王府大門。


    餘管家向他倆迎麵走來,“鋤蘭,王妃和世子已經將公主安置在了玉枝台裏,你快領著這位大夫過去給公主看診。”


    陳大夫頭一次進入這樣的王侯人家,不敢東張西望,隻低垂著頭由鋤蘭帶領著自己往前走。


    現在他聽說是要給公主看病,不禁有些驚慌起來。


    這位寶興公主的鼎鼎大名,他可是聽說過好多次了。


    從她返迴都城等待和親的那天開始,萬天城中的百姓就一直在談論她。


    他們說公主以一己之力承擔起國界的未來,年紀還如此尚小,又長久待在寶真寺裏,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上。她卻一句怨言都沒有,二話不說就答應去北梁和親了。真是可歌可泣、令人敬佩感動的女中豪傑。


    如今公主就這樣病倒了。陳大夫有些奇怪,按理公主生病,應該是能去請宮中的太醫診治的,現在不請太醫而是來請自己這樣的民間大夫,難道意味著公主得的是令太醫們都束手無策的怪病嗎?


    若真是這樣,那自己豈不是也治不好了?


    公主若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又是在自己手上出的事……那到時候,不止民間百姓會唾罵自己,說不準就連聖上都會下旨怪罪吧,此時他將百口莫辯,那這倒真是件跳進黃河也洗不清的事情啊。


    一想到這裏,陳大夫就連雙腿都要發軟了。


    他決定不能這麽糊裏糊塗地搞砸了自己經營一生才打造出來的金字招牌,一定得弄清楚這是怎麽迴事兒。


    情況若是不對了,他還來得及逃跑。


    於是,他故作無意地問了鋤蘭一句,“這位小兄弟,請問公主這是得了何疾啊?”


    鋤蘭說道,“這個具體的,我們也不知。今天下午,公主在山間淋了雨,後來就全身發燙,世子爺猜想應該是發高燒了吧。”


    陳大夫一聽,這才放心了一些。若隻是發燒的話,那倒也好治。


    但隨即,他又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由得又開始緊張了起來。


    “老朽想多嘴再問小兄弟一句,公主病得很重嗎?怎麽你們不請宮裏的太醫來為公主診治啊?”


    鋤蘭吊二啷當的揮揮手,“這個嘛,倒也不見得有多嚴重,隻是我們今日迴城太晚,這會子進宮去請太醫已經來不及了,人家宮門都差不多快要下鑰了。是以我們世子才轉而讓我去請城中最好的大夫過來給公主瞧瞧。”


    陳大夫這下徹底放心了,心情瞬間好了起來,剛才布在心頭的陰霾已經飄散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的腳步也隨之變得輕快,打起了全副精神,誓要將公主的燒給退掉,將她治好。


    終於走到了玉枝台,走進房內,隻見王妃、世子和一位看起來很富麗華貴的公子都已經全部站在了公主床邊。


    他們都非常焦灼、心疼的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年輕女子。


    鋤蘭跪下迴稟:“迴王妃和世子,小的已將城中最好的大夫給請過來了,這位是濟善藥堂的陳大夫。”


    陳大夫也跟著跪下請安道:“老朽參見王妃、參見世子。”


    崔雲芝連忙說道:“陳大夫快快請起吧,還請您費心給小女瞧瞧這是怎麽了。她從山上迴來後,一直高燒不止,我們剛給她敷了冰帕子也沒有什麽用。”


    謝清和也對侍女們說了一句,“給陳大夫搬個椅子過來,時間寶貴不能耽誤,還請大夫快給舍妹把脈看病吧。”


    見王妃和世子都如此客氣有禮,陳大夫也立刻站了起來,坐在床邊的凳子上隔著絲帕給謝妡竹診起了脈。


    他診了大概有五分鍾,然後才撫摸著山羊胡說道:“王妃和世子不必擔心,公主的脈象急促,有些虛浮無力、遲緩柔軟,不能久立。這正是陰血不足、風寒之邪侵襲入體的表現。待老朽開幾副緩解往來寒熱、專治傷寒少陽之症的湯藥方子,給公主煎了喝下就能有所好轉。在喝藥之前,您們還是繼續叫人給公主敷冰降溫吧,這個是不能停的。弄不好整夜都得有人幫著換冰帕子才行。”


    陳大夫話音剛落,白璃的聲音就從門外傳了進來,“王妃,這事情就交給奴婢三人來做吧。”


    崔雲芝抬頭看去,就見白璃已經抬腳踏進房內了,她身後還另外帶著兩個容貌清秀的侍女。


    “白璃,她們兩個是?”


    “迴王妃,她們分別叫采蓮和采菱,是公主在公主府裏挑選出來的,和奴婢同為公主的貼身侍女。今日奴婢才聽說公主生病,擔心人手不夠,因此就把她倆也帶過來了。”


    “好好好,人多點也好,難為你這孩子細心。你們快點分頭行動,該煎藥的煎藥,該換冰的換冰,該擦身子的擦身子,該喂藥的喂藥。務必要照顧好公主。”


    白璃攙扶住崔雲芝,“王妃快迴去歇著吧,這裏有奴婢們照料著公主呢,必定會妥帖的。”


    謝清和又引著陳大夫去了玉枝台外室的書案前開了方子,打發了人去煎藥,然後又命鋤蘭好好的將陳大夫原路送出府。


    這才迴到妹妹床前,隻見文賢也滿麵心疼的看著床上臉色潮紅的謝妡竹,忙著給謝妡竹敷手、敷額,他間或也咳了幾聲。


    謝清和心下愧疚,想著今日都怪自己邀約妹妹和文兄一起去登高,這才害得他們淋了雨,遭這份罪。


    他上前將宇文斯賢拉到了一旁,關心地說道:“文兄,公主她現在一時半會兒的也醒不過來,有這麽多侍女照顧著,她不會有事的。而你從下雨到現在都還不曾用過一口飯呢,今日你也累壞了,不如先跟著我去飯廳用了晚膳,我再找一身幹淨的衣服給你,你沐浴了換上。今晚就別迴客棧了,還是去清風院和我同住吧。”


    宇文斯賢覺得他說得很對,今日淋了一身雨,他渾身都不舒服,身上滑粘滑粘的,都有異味了。必須得好好洗一洗。這會兒聽得謝清和留他,心中正合意。就也沒推辭,爽快的答應了。


    而且謝妡竹病得兇險,他很不放心。既然無法以身代她,替她受苦。那就必須得待在離她近一些的地方才能求得片刻安心。他總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她,心裏很歉疚。


    想了想,他還是跟著謝清和出去了。


    隻有先照顧好自己,他才能接著照顧好她。


    王妃也被世子勸過去用晚膳了,這裏隻剩下白璃、石嬤嬤和一眾侍女等人。


    “石嬤嬤,您過一會兒也迴去吧,公主身邊還有我們在呢。可王妃身邊不能沒有您,王妃是咱們的主心骨,不能有任何閃失呀。”


    石嬤嬤有些猶豫,“這……王妃交待了我,必須要照顧好公主。我若迴去了,隻剩下你們能行嗎?”


    白璃自信滿滿,“肯定能行的,剛才那大夫不都說了,公主隻是風寒邪氣侵體,這才導致的發熱。大不了我們十一個侍女今晚衣不解帶,輪流著給公主敷換冰帕。采蓮她們已經在院子裏煎著藥了,我都已經聞到藥香味了,待會兒先給公主服了藥,想來應該不會有大礙。”


    石嬤嬤還是有些不放心,“那我先過去了,若有什麽不好的事,你可得及時遣人來榮惠堂稟告王妃呀。”


    白璃點頭,“是,若有事我叫人第一個告訴嬤嬤。”


    石嬤嬤又交待了侍女們幾句話,這才離開了玉枝台。


    床上的謝妡竹一直沒有睜開眼睛,隻迷迷糊糊的一會兒喊熱一會兒說冷。


    旁邊的侍女們都拿不準公主到底是熱還是冷。隻好在她說熱的時候給她搖扇子,在她說冷的時候給她加被子。


    都說病中的人最難伺候了,眾人心照不宣,都隻能繼續好好服侍。


    而病人自己才是最難受的。


    謝妡竹從來沒有這麽難受過。


    她似醒非醒,隻記得一會兒好像在夢裏甜甜蜜蜜的和文賢互訴著衷腸,一會兒又好像被冰冷的大雨澆得狼狽不堪。


    然後一會兒如要升天般舒服飄逸,一會兒整個人都癱瘓無力,四肢麻木得想動都動不了。


    她知道自己這是病了,但沒想到會病得這般嚴重,連眼睛都仿佛被千斤重的石頭壓著,無法睜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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