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間,山石樹木就把高平陵掩埋住了。


    殷仲堪眺望一番,似有所感。


    “山將崩者,下先隳。國將衰者,人先弊。”


    王忱微微一笑,接上了下文。


    “根枯枝朽,人困國殘。”


    王恭頗有調侃意味地說。


    “鍾未先鳴,而山有崩者!”


    說罷,三人相視一笑。


    比起他們的輕鬆。


    範寧本想斥責,轉念一想,安慰起眾人來。


    “山峭者崩,澤滿者溢。非因怪譎,乃自然也。”


    這個解釋雖然有些牽強,總還算讓寒士們安心。


    如果他們沒看到宗廟裏的鬧劇。


    那道人影抓住正梁,俯身看了一眼。


    莊嚴精美的塑像,瞬間變成了五顏六色的碎塊。


    他滿意地點點頭,晃了晃腦袋。


    “哈哈,禍首已除,朕自去也!”


    雙手一用力,騎到了正梁上。


    司馬通子,剛剛驅散眼前的灰塵,就看見一束光照了下來。


    給祖宗遮頭的瓦片都讓人給掀了。


    他徹底憤怒了。


    扯住幾個宿衛,命令道。


    “順著殿柱,爬上去!”


    司馬道子可爬不上去,隻能撿起地上的陶塊,朝上麵扔去。


    說來奇怪,扔上去的那些陶塊,徑直穿過了人影,重新落到地上,


    發覺古怪的司馬道子,隻覺得是鬼怪作祟,不敢再動。


    原本那道人影,像是要從掀開屋頂逃走。


    被這麽丟了幾下,來了興致。


    “好玩!好玩!”


    順手抄起瓦片朝兩側的禁軍砸去。


    這種攻擊對甲胄的傷害可以忽略不計。


    但是侮辱性極強。


    手腳並用抱著殿柱,又避無可避,隻能硬撐著往上爬。


    人影見禁軍已經爬上正梁,也不好糾纏。


    “嗬嗬,再來,再來!”


    說完,爬上了屋頂。


    還在祭天台下置身事外的宗室們,看到了騷動的主角。


    也被人影,看了個仔細。


    “還有你們。”


    話音未落,一條條黑線朝他們飛去。


    第一個中招的是梁王司馬翹。


    他年紀最大,躲閃不及,被一瓦片砸掉了頭冠。


    “哎呦!”


    老邁孱弱的身體往地上一倒。


    繈褓中的司馬德文被嚇得哇哇大哭。


    其餘宗室們更是作鳥獸散。


    “別躲,別躲啊!哈哈哈!”


    笑了沒幾聲,司馬通子帶著禁軍上了屋頂。


    不管他是人,是鬼。


    要是抓住他,定要把他碎屍萬段。


    逃出去的宗室們互相推搡著跑了出來。


    穿過還在等候的廷臣們,各自登車離去。


    七人不約而同,好奇地探頭朝裏麵望去。


    剛剛放下的心徹底死了。


    一道人影在前麵,邊跑邊朝後扔瓦片。


    禁軍們兵分兩路,準備包抄。


    場麵混亂到讓門外圍觀的廷臣們,好像能聽見屋頂被踩得吱呀作響。


    “看你往哪裏逃?”


    經過了好一陣追逐,兩隊禁軍合兵一處,總算是把目標圍住。


    “哈哈,大仇得報,朕無憂矣!”


    逼到屋簷,無處可逃,那道人影轉過身來,緩緩後退。


    在這個距離上,隻要司馬通子或者其他禁軍向前一撲,應該就能把他擒住。


    也應該可以隱約看到,隱藏在冕珠後的容顏。


    隻是他們看不見,五官,膚色,毛發。


    冕珠後,隻有一片模糊的黑影。


    和身上穿著的袞服,一樣模糊。


    那究竟是什麽?


    沒等他們得出一個可能的結論。


    那道人影已經張開雙臂,向後一仰,筆直朝下落去。


    “嗯?”


    在宗廟後門等著儀式結束的王國寶聽到動靜,迴頭望去。


    除了一陣雪花飛起之外,他沒發現什麽異常。


    於是他又繼續盯著秦淮河上的花船,思考著今晚要在哪條船上過夜。


    “皇兄,皇兄!”


    目睹了這一切的司馬曜,像是沒聽見司馬道子的唿喚一樣,扶著門框,念念有詞。


    “因果,因果。”


    司馬道子聽不太清楚,正想湊近去聽。


    司馬曜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冕珠也隨之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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