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婷婷迴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看到爸媽守著桌上的飯菜相對無言地坐著,趕忙說:“我改卷子耽擱了,你們先吃就是了。”


    老郭歎口氣拿起筷子悶頭吃飯,沒有說話。


    她有些奇怪,因為她每次迴來老郭都會笑眯眯地說:“婷婷迴來啦!”


    她看了看母親,笑嘻嘻地問:“怎麽,老郭惹你生氣啦?”


    田榮桂朝郭承慶臥室的門看了一眼,歎口氣說:“叫你二姐出來吃飯。”


    郭婷婷家這套平房一共有三間,朝南兩間,朝北一間,朝南的大間一直是老郭夫婦他們住,小一點的她們姐妹仨住,她大姐結婚後,就她和二姐住,她上大學後,房間就成了郭承慶的私有了。她每次放假迴來,二姐都嫌她煩,總是希望她早點上學去。


    她這次迴來工作,老郭把朝北的小房間的雜物清理出來,打掃幹淨,讓郭承慶搬進去住。


    郭承慶立馬跳起來說,憑什麽啊,她一迴來我就要給她騰地方?


    老郭說,你不是馬上要出嫁了,家裏哪還有你的地方?


    郭承慶梗著脖子說,那也得等我走了再讓給她。


    田榮桂也哄著說,你就住幾天,省得婷婷搬來搬去的,但郭承慶就是不幹。


    郭婷婷見狀趕忙說自己就住小房間,還說小房間朝北安靜。


    郭承慶斜著眼說,你看她多懂事,就讓她好好表現表現吧。


    俗話說,會哭的孩子奶多,郭承慶就那脾氣,老郭夫婦拿她也沒轍,也不忍心硬讓她搬出來,再不好也是自己生的,還有幾天就要做人家的媳婦了,也沒機會再霸道了。


    最後,郭承慶一個人繼續住在朝南的臥室,郭婷婷住朝北的儲物間。


    老郭私下裏哄她,婷婷,你先住著,隻要她一出門,我立馬給你搬迴去。


    郭承慶婚沒結成,現在誰也不敢再提讓她搬出來的話了。


    不過,郭婷婷覺得住在小房間也很好,雖然曬不到陽光,但真的比南麵的臥室安靜很多。


    南麵臥室的窗戶對著院子,院牆外就是巷子,人來人往的,小滿的修鞋攤就在院牆外,每天總有些人聚在那裏,扯閑篇。盡管小滿隻修鞋不說話,但從來都不妨礙他們在那高談闊論國事家事天下大事 。


    況且,這麽多年她終於有了自己獨立的空間,她心滿意足。


    她敲了敲二姐的房門,沒有迴應。


    自從搬出這間屋子,她就習慣了進去敲門了。


    二姐有時說她是故意氣她,是做給老郭看的。


    她懶得跟她理論,但強調說她要是進她的房間,也要敲門。


    二姐用鼻子哼了一聲,說,我就不敲門,看你能怎麽樣?


    她當然不能把她怎麽樣,誰讓她是她姐呢。不過,二姐很少找她玩,覺得她無趣,不是看書,就是改作業,要不就是讀她聽不懂的英語。而且,二姐隻要聽到她讀英語,就會莫名其妙地生氣,說她故意在她麵前顯擺。她呢,從來不和二姐計較,一笑了之。


    她覺得,對於心高氣傲的二姐,她是懂得和理解的。


    她擰了擰門鎖,沒有反鎖,就進去了。


    郭承慶斜靠在床上,臉色很憔悴,蒼白中透著蠟黃,她看了心裏嚇一跳,蹲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問:“二姐,你不舒服?”


    “沒啦!”郭承慶擋開她的手,翻了個身,用後腦勺對著她。


    她起身坐在床邊,拍拍二姐的屁股,說:“媽叫你起來吃飯。”


    “煩死啦!不是說不想吃嘛,幹嘛老是叫?一餐不吃會死嗎?”郭承慶翻身坐起來衝她大發脾氣。


    她趕忙把鞋子給她套上,笑著討好道:“吃過飯再睡,今天我洗碗。”


    她家的碗中午是她洗,晚上歸二姐洗,這是老郭最近才定的規矩。


    以前,碗都是母親洗。


    她知道,老郭定下這樣的規矩也是對她的偏心。因為二姐在商場上班,中午基本上不在家,所以,中午的碗常常是母親搶著洗了。


    爸媽都心疼她上課辛苦,吃完飯就讓她休息,隻是讓她不要跟二姐講。


    因為在父母那裏得到了額外的寵愛,她對兩個姐姐就格外的寬容,她們說什麽話她都不會生氣的。


    “誰稀罕!”郭承慶白了她一眼,扭著身子往外走。


    “等一下。”她拽住她,把她的頭發捋了捋,說:“像個瘋子。好了,漂亮了,出去吧。”


    郭承慶卻一把抱住她,在她耳邊說:“婷婷,姐活不成了。”


    她推開她,壓低聲音說:“你胡說什麽,讓爸媽聽見還不打死你?有什麽大不了的,不就五年嘛,你想等就等唄,我陪你等。”


    “我等不了了。……吃飯去。”郭承慶欲言又止。


    她看到二姐的眼裏有淚水,也擔起心來。


    飯桌上,郭婷婷把魚肚子裏的魚籽掏出來夾到二姐的碗裏,討好地說:“今天給你吃,下次我吃。”


    “我不吃!”郭承慶把魚籽扔到她的碗裏,撒了一桌子的飯。


    她看老郭重重地放下筷子,就要火山爆發了,趕忙笑嘻嘻地說:“老爸,二姐不吃我吃了。醫生說你不能吃。”


    田榮桂也在冷冷地看著老郭,他隻得喝口湯,把竄上來的火苗咽了下去。


    郭承慶泡了點湯把碗裏的飯劃拉完就起身要進臥室去。


    老郭說:“不洗碗上哪兒去?”


    “婷婷洗,她說的。”她的話音未落,門已經“砰”的一聲關上了。


    “是的,我答應的。”郭婷婷趕忙舉著手說。


    老郭說:“好像我們都欠她的。”


    “二姐心情不好,爸,體諒!”


    “唉,你兩個姐姐如果都像你,我和你媽就不用操心了。”


    “那你們也會少很多樂趣的。”她笑嘻嘻地說。


    田榮桂一直陰著臉不說話,她心裏有種莫名的擔憂,但又說不出,她堅持自己收拾碗筷,不讓郭婷婷插手。


    郭婷婷背著手,跟在母親屁股後麵轉悠。


    “你二姐有沒有跟你說什麽?”田榮桂終於開口說話了。


    “沒有。”


    “她真的要等那個人五年?”


    “應該是。……媽,其實五年很快就過去了,如果石頭知道二姐在等他,表現好一點,還有可能提前出來。”


    “坐一天牢也是坐過牢的人,你二姐又不是缺胳膊少腿的人,為什麽要找一個坐過牢的人?!”她把碗重重地擱在案板上。


    “媽,”她摟著母親的肩,貼著母親的耳朵說:“他隻是年紀小的時候不懂事,打架鬥毆,又不是犯了什麽大罪。”


    “別人隻知道他坐過牢,誰會追究他犯的什麽罪?再說,五年時間,誰曉得會發生什麽事啊,到時候,你二姐高不成低不就的怎麽辦?我擔心……”她歎口氣沒再說下去。


    其實,她心裏藏著另外的擔憂,隻是不好跟小女兒說,也不敢說出來,仿佛一說出口就會變成了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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