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準備離婚？”郭婷婷試探性地問。
“嗯。”
“決定了？”
“決定了。你也知道，我和他沒什麽感情，如果之前他就告訴我，我也許會陪著他熬下去。現在，過不下去了。”郭承歡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在和妹妹聊著別人的事。
看得出她已經想好了，也做出了決定，心情似乎也梳理好了。
“你怪爸嗎？”
“不怪。是我自己不夠堅定，我雖然喜歡那個人，但也下不了決心一輩子待在那裏。……其實，那個人不是和我一起下放的知青，是當地老鄉家的孩子，但他和別人不一樣。所以說，要怪隻能怪自己，沒什麽好後悔的。年少時的感情隻是用來懷念的，如果真的走了那條路，也不見得就比現在過得好。”
“什麽時候辦手續？”
“隨他吧。他不急，我也不急，等他慢慢想明白，我不想起訴離婚。家裏還好吧？”
“都好。”
“慶慶呢？”
“也好。”
“真的決定等石頭？”
“嗯，很堅決。”
“你勸勸爸媽，她願意等就讓她等吧，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上輩子修得的福氣。”
“哎。姐，生意怎麽樣？”郭婷婷岔開了話題，她知道大姐還在懷念她的初戀，隻是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男人讓大姐至今不能忘懷？
“剛開始哪會多好？不過，漸漸就會好的。相信我！”大姐抬頭看她一眼，嫣然一笑。
大姐的笑容觸動了她，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好在大姐又低下頭幹活，沒有看到。她覺得很開心，終於又看到了大姐眼裏的光彩與自信了。她明白，大姐辭職不僅僅意味著和過去劃清界線，更是在追尋自我存在的價值。
“大姐，我相信你會做好的，也一定會幸福的。需要我做什麽？”
“不用。我給爸媽、慶慶和你每人織了件毛衣，等天冷的時候你來拿迴去。”
“姐，我不用。”
“我在拿家裏人的衣服練手藝呢。”大姐笑著說。
看著大姐的笑臉，她心裏覺得特別的溫暖和感動，很久很久沒見大姐這麽由衷地笑過了。
二姐的事她沒和大姐說，說了隻是多一個人煩惱，於事無補。
她迴到家，看屋裏還黑著，院門也大開著，小滿的修鞋工具還攤在院牆外沒有收拾，人卻不在。
她有了不好的預感，猜想一定是二姐和老郭又吵起來了，不是二姐跑了，就是老郭生氣倒下去了。
她打開門，看了看，母親也沒給她留字條，家裏有種很淩亂的感覺。她聽到院子裏有動靜，見是小滿送他的修鞋箱進來，就問：“小滿哥，見到我爸媽了嗎？”
“婷婷迴來啦。他們在醫院，別急，沒大事，就是你爸的血壓又上去了。醫生說觀察一晚，沒事明天就能迴來了。”
“哦，那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趕快迴去吃飯吧。是你送我爸去的吧？”
“沒事。我還不餓。”
小滿又陪著她往醫院趕，走到一半，他說：“婷婷，你二姐迴去了。我跟去看著她，你去看你爸。你放心，我等你迴來再走。”
沒等她迴答，他就轉身往迴走了。
她看了一眼馬路對麵，二姐正一個人往家的方向走。她想，小滿真的很細心。現在，二姐是最讓人不放心的那個人。
老郭在觀察室裏輸液，母親守在旁邊，看到她著急地說：“婷婷，你快去看看你二姐上哪兒去了，一直坐在外麵的，一眨眼就不見了。”
“媽，別著急，二姐迴家了。你放心，有小滿陪著，他說等我迴去再走。”
“哦，那我就放心了。”田榮桂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老郭看她一眼，很委屈地說：“婷婷，我真的沒有罵她，是她跟我橫。不信，你問你媽。”
田榮桂白了老郭一眼，沒有說話。
“爸，我信。”她在床邊坐下，看著液體一滴一滴落下，她不知道它們進入老郭的身體裏是怎樣的一個走向。老郭的手肉唿唿的，胳膊也肉唿唿的，根本看不清靜脈的走向，真是難為紮針的護士了。她輕輕摸摸針頭的前方，涼涼的，抬頭衝老郭笑笑，“爸，冷嗎？”
“不冷。婷婷，還是你最懂事。你大姐怎麽都不迴來看看？”
“她不是不知道嘛！再說，她迴來也想不出好辦法，多一個人煩惱而已。其實，……爸，媽，要是你們想通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過幾個月你們就有外孫子了，等石頭哥迴來，二姐一家三口團圓多好。你們想想是麵子重要還是二姐的幸福重要？”
“剛說你懂事，怎麽就說出這樣的話？哪有沒出嫁的姑娘在家裏生孩子的？”
她看老郭又激動起來，不敢再說什麽了。
母親說：“婷婷，你二姐已經倔得像頭驢，你別再跟在後麵慫恿她了，孩子是千萬不能留下的。你迴去看著她，別弄出事來。人家小滿還沒吃飯，你也沒吃吧，把飯菜熱熱，留小滿吃頓飯。”
“嗯。那我走了。爸，你別生氣了。我現在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你容我再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
老郭擺擺手說：“快迴去吃飯吧。對了，晚上睡你二姐屋裏，和她一起睡。”
“嗯。”她快步走出病房，害怕在爸媽麵前掉下淚來。她心裏明白，老郭嘴上雖然滿不在乎，心裏卻把她們三姐妹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郭婷婷一個人從醫院往家走，心裏很煩悶。
她當然能理解爸媽的想法和做法，這事擱在誰家也不可能歡天喜地地接受事實的。她也能理解二姐的想法和做法，她和石頭相愛五年，做出這樣的越軌之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她不能理解的是誰都沒錯的事情怎麽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呢？
如果不是石頭被抓，那二姐現在已經是幸福的新娘，老郭和媽媽知道她懷了孩子，一定開心得不得了。如果……如果這個孩子降臨在大姐的肚子裏，那該多好啊。
如果？這個世界上哪有如果啊！
郭婷婷狠狠地把一個小石子踢得飛了出去，然後一路小跑起來。她想出身汗，排排毒，把體內的垃圾情緒釋放釋放。這是她經常使用的排泄煩惱和拯救自己的好方法，她不是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或者說她是一個善於把自己從困頓中找迴來的人。她知道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事，隻有過不去的人，隻要不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她繞來繞去，自己把自己繞得更煩悶了。
“嗯。”
“決定了？”
“決定了。你也知道，我和他沒什麽感情，如果之前他就告訴我，我也許會陪著他熬下去。現在，過不下去了。”郭承歡說的輕描淡寫，仿佛在和妹妹聊著別人的事。
看得出她已經想好了，也做出了決定，心情似乎也梳理好了。
“你怪爸嗎？”
“不怪。是我自己不夠堅定，我雖然喜歡那個人，但也下不了決心一輩子待在那裏。……其實，那個人不是和我一起下放的知青，是當地老鄉家的孩子，但他和別人不一樣。所以說，要怪隻能怪自己，沒什麽好後悔的。年少時的感情隻是用來懷念的，如果真的走了那條路，也不見得就比現在過得好。”
“什麽時候辦手續？”
“隨他吧。他不急，我也不急，等他慢慢想明白，我不想起訴離婚。家裏還好吧？”
“都好。”
“慶慶呢？”
“也好。”
“真的決定等石頭？”
“嗯，很堅決。”
“你勸勸爸媽，她願意等就讓她等吧，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上輩子修得的福氣。”
“哎。姐，生意怎麽樣？”郭婷婷岔開了話題，她知道大姐還在懷念她的初戀，隻是不知道是怎樣一個“和別人不一樣”男人讓大姐至今不能忘懷？
“剛開始哪會多好？不過，漸漸就會好的。相信我！”大姐抬頭看她一眼，嫣然一笑。
大姐的笑容觸動了她，眼淚在她眼眶裏打轉，好在大姐又低下頭幹活，沒有看到。她覺得很開心，終於又看到了大姐眼裏的光彩與自信了。她明白，大姐辭職不僅僅意味著和過去劃清界線，更是在追尋自我存在的價值。
“大姐，我相信你會做好的，也一定會幸福的。需要我做什麽？”
“不用。我給爸媽、慶慶和你每人織了件毛衣，等天冷的時候你來拿迴去。”
“姐，我不用。”
“我在拿家裏人的衣服練手藝呢。”大姐笑著說。
看著大姐的笑臉，她心裏覺得特別的溫暖和感動，很久很久沒見大姐這麽由衷地笑過了。
二姐的事她沒和大姐說，說了隻是多一個人煩惱，於事無補。
她迴到家，看屋裏還黑著，院門也大開著，小滿的修鞋工具還攤在院牆外沒有收拾，人卻不在。
她有了不好的預感，猜想一定是二姐和老郭又吵起來了，不是二姐跑了，就是老郭生氣倒下去了。
她打開門，看了看，母親也沒給她留字條，家裏有種很淩亂的感覺。她聽到院子裏有動靜，見是小滿送他的修鞋箱進來，就問：“小滿哥，見到我爸媽了嗎？”
“婷婷迴來啦。他們在醫院，別急，沒大事，就是你爸的血壓又上去了。醫生說觀察一晚，沒事明天就能迴來了。”
“哦，那我去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你趕快迴去吃飯吧。是你送我爸去的吧？”
“沒事。我還不餓。”
小滿又陪著她往醫院趕，走到一半，他說：“婷婷，你二姐迴去了。我跟去看著她，你去看你爸。你放心，我等你迴來再走。”
沒等她迴答，他就轉身往迴走了。
她看了一眼馬路對麵，二姐正一個人往家的方向走。她想，小滿真的很細心。現在，二姐是最讓人不放心的那個人。
老郭在觀察室裏輸液，母親守在旁邊，看到她著急地說：“婷婷，你快去看看你二姐上哪兒去了，一直坐在外麵的，一眨眼就不見了。”
“媽，別著急，二姐迴家了。你放心，有小滿陪著，他說等我迴去再走。”
“哦，那我就放心了。”田榮桂如釋重負地吐了口氣。
老郭看她一眼，很委屈地說：“婷婷，我真的沒有罵她，是她跟我橫。不信，你問你媽。”
田榮桂白了老郭一眼，沒有說話。
“爸，我信。”她在床邊坐下，看著液體一滴一滴落下，她不知道它們進入老郭的身體裏是怎樣的一個走向。老郭的手肉唿唿的，胳膊也肉唿唿的，根本看不清靜脈的走向，真是難為紮針的護士了。她輕輕摸摸針頭的前方，涼涼的，抬頭衝老郭笑笑，“爸，冷嗎？”
“不冷。婷婷，還是你最懂事。你大姐怎麽都不迴來看看？”
“她不是不知道嘛！再說，她迴來也想不出好辦法，多一個人煩惱而已。其實，……爸，媽，要是你們想通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過幾個月你們就有外孫子了，等石頭哥迴來，二姐一家三口團圓多好。你們想想是麵子重要還是二姐的幸福重要？”
“剛說你懂事，怎麽就說出這樣的話？哪有沒出嫁的姑娘在家裏生孩子的？”
她看老郭又激動起來，不敢再說什麽了。
母親說：“婷婷，你二姐已經倔得像頭驢，你別再跟在後麵慫恿她了，孩子是千萬不能留下的。你迴去看著她，別弄出事來。人家小滿還沒吃飯，你也沒吃吧，把飯菜熱熱，留小滿吃頓飯。”
“嗯。那我走了。爸，你別生氣了。我現在也想不出好的辦法，你容我再想想，一定會有辦法的。”
老郭擺擺手說：“快迴去吃飯吧。對了，晚上睡你二姐屋裏，和她一起睡。”
“嗯。”她快步走出病房，害怕在爸媽麵前掉下淚來。她心裏明白，老郭嘴上雖然滿不在乎，心裏卻把她們三姐妹看得比什麽都重要。
郭婷婷一個人從醫院往家走，心裏很煩悶。
她當然能理解爸媽的想法和做法，這事擱在誰家也不可能歡天喜地地接受事實的。她也能理解二姐的想法和做法，她和石頭相愛五年，做出這樣的越軌之舉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她不能理解的是誰都沒錯的事情怎麽就沒有解決的辦法呢？
如果不是石頭被抓，那二姐現在已經是幸福的新娘，老郭和媽媽知道她懷了孩子，一定開心得不得了。如果……如果這個孩子降臨在大姐的肚子裏，那該多好啊。
如果？這個世界上哪有如果啊！
郭婷婷狠狠地把一個小石子踢得飛了出去，然後一路小跑起來。她想出身汗，排排毒，把體內的垃圾情緒釋放釋放。這是她經常使用的排泄煩惱和拯救自己的好方法，她不是一個愛鑽牛角尖的人，或者說她是一個善於把自己從困頓中找迴來的人。她知道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事，隻有過不去的人，隻要不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就沒有解決不了的事。
她繞來繞去，自己把自己繞得更煩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