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一道巨大的海底峽穀橫亙在自己身後。


    如同大地被撕裂開來的,一個深不見底的創口。


    這峽穀幽深黑暗,隻消看上一眼,便足以令人的內心產生最深刻的恐懼。


    人類常感到深淵的可怕,其實可怕的並非深淵本身,而是深淵勾起的人類埋藏於內心、按捺已久的自毀欲望。


    所以,當人在凝視深淵時,恐懼的也並非深淵,而是自己的內心。


    就好像人站在高樓上凝望腳下時,耳邊似乎有一個聲音在絮語,在誘惑道“往下跳吧”“跳吧”。


    深淵裏有一道聲音“跳下去,一切都會結束的。”


    賀子楓此時的心理就是如此。


    他下意識往那峽穀的邊沿走了兩步。


    秦西閣伸手拉住了他:


    [子楓?你要做什麽?]


    他喉結蠢動了兩下,眼神有些發愣:


    [這下麵...會是鮫人秘境嗎?]


    不等秦西閣迴答,寂靜的海底忽然傳來一陣悠遠奇異的歌聲。


    從剛剛進入流動的海水中之後,賀子楓一直不曾聽到任何聲音。


    然而此刻,這不知何處傳來的歌聲忽遠忽近,像是什麽人在耳邊在輕聲的哼唱。


    又像是...情人間呢喃的細語。


    這聲音如此空靈飄渺,如夢似幻,比賀子楓聽到過的所有華章都要美妙。


    比他這一生所聞的任何聲音都要動人。


    賀子楓幾乎是瞬間便熱淚盈眶,幾欲落淚,手中捧著的鮫珠也滑落在地。


    周遭安詳而靜謐,他倚著一株碩大的珊瑚,靜靜閉上雙眼,在海水中蜷縮起四肢,像是迴到了母親的子宮裏一般。


    此時,幽暗的海水不再可怕,反而像是搖籃一般安全,完全將他擁入懷中。


    失去意識之前,他看到秦西閣目視著深淵的雙瞳中,似乎正緩緩流出兩行駭人的血淚。


    他看到了什麽?


    然而賀子楓沒能問出口,一切已歸於無邊的黑暗。


    他失去意識之後,秦西閣流出血淚的雙眼無法控製地再次變迴金色的蛇瞳。


    皮膚上黑色的鱗片飛速蔓延,秦西閣完全變迴了蛇形。


    不知道他看見了什麽,他竟毫不抵抗海妖的歌聲造成的幻覺,甘願陷入沉睡。


    就這麽直直墜入黑暗的海底峽穀之中。


    —————


    唔。


    自己是在哪裏......


    賀子楓的意識像是被厚厚的繭包裹起來了,對外界的一切都感到極其不敏感。


    耳朵裏的聲響像是從遙遠的天外傳來。


    然而——


    不對勁...


    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


    “太陽當空照,花兒.....”


    一個小女孩純稚的童聲響起,雖然大部分都走了調,時不時還咯咯笑兩聲,然而很是活潑可愛。


    盡管這聲音純真可愛,在賀子楓聽來,卻如同催命的魔音。


    因為這是他聽了有五六年的鬧鍾的動靜,而聽到這聲音,意味著他距離上班打卡隻有半小時了。


    雖然操作很極限,但他還是要拖到鬧鍾結束才會起床。


    這是他的底線。


    賀子楓條件反射地從被子中伸出手,摸索自己的手機,然而夠了半天,卻始終摸不到。


    天殺的!我要跟這996的社畜生活拚了啊啊啊啊啊啊!!!!!


    這小女孩兒的聲音是自己的妹妹,而這段錄音是她十歲時送自己的生日禮物。


    果然,鬧鍾放到結尾,唱歌的部分結束,小女孩歡快道:


    “......哥!生日快樂!不要再賴床啦!”


    那是自己十八歲那年,自己剛剛取得妹妹的撫養權,第一次搬到屬於兩兄妹的小出租屋內時錄的。


    搬到小出租屋那天,也剛好是自己的生日。


    賀子楓扶額...


    怎麽迴事?


    自己是因為太想迴家,都開始做夢了麽。


    自己剛剛還明明在......


    明明在......


    等會兒,自己剛剛不是在海底麽?


    怎麽突然開始做夢了?


    他猛然睜開雙眼。


    眼前是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賀子楓立刻從床上彈坐起來,低頭一看,嗯,熟悉的蠟筆小新睡衣。拉開領口。嗯,熟悉的平板社畜身材。


    有點寬鬆,不太合身,是商場搞活動的時候買的,甚至買了兩套。


    另一套上邊印的是小新養的那隻小白狗。


    熟悉的印花被單,粉色被子。哦!甚至是熟悉的洗衣粉香味!


    賀子楓摸摸自己的腦袋,是自己原本那清爽的短發。


    終於不用管那勞什子可惡的長頭發了!容易打結不說,洗完頭發還不容易幹!


    簡直可恨!


    四顧房間內,掃視自己的窗台、書桌,以及枕邊還在盡職盡責的,響個不停的手機。


    明明隻是一年的時間不見,怎麽就像是過了一輩子似的!


    多麽熟悉的一切!


    這就是自己的房間啊!


    難道,自己這是莫名其妙迴來啦?!說不定那異世界的一切,自己隻是做了個夢吧?


    賀子楓關掉手機,瞄到上邊的時間。


    嘿,正好,又是星期六。


    不就是自己穿越那一天的時間?!


    難不成,一切都還沒發生?老天爺對自己可太好了!


    他控製不住地咧嘴,心裏的激動和興奮難以自抑。


    一朝迴到現代的高興,讓他將自己在修仙世界經曆的一切暫時拋在了腦後。


    拉開自己房間的窗簾,頂著一頭亂翹的黑色短發,他禁不住仰天大笑,高聲道:


    “迴來啦!”


    “我賀子楓踏馬的,迴來啦!哈哈哈哈哈——————”


    一陣張狂的笑聲。


    好好一俊秀青年,活活笑得像個反派。


    賀子楓高興地翻身下床,該去叫自己的妹妹起床了!


    小懶豬!嘿嘿!


    差不多一年沒見到妹妹了,賀子楓還真有點想這丫頭!


    自己剛剛那麽大動靜,應該吵醒子嵐了吧!


    賀子楓穿上粉色兔子拖鞋,樂顛顛的打開房門,大聲道:


    “子嵐!該起床上學咯!”


    然而空氣中靜悄悄的。


    嘖,今天周六,要補課的嘛,子嵐這是又想睡懶覺啦?


    他一邊將煎蛋盛到盤子裏,一邊大喊:


    “快吃飯啦!要遲到了!”


    煎蛋兩麵微微金黃,中間的蛋黃是有一點流心的狀態,看起來賣相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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