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來情況有所變化。雖說宵禁的傳統畢竟還是保留下來了。


    最近幾代帝王,包括剛登基九年的永安王,都有意安排其他人來豐都上任,期間也安排過幾個方家子弟在王城內做一些閑散職位。


    幾年前好不容易安排了一名方家子弟來此,今年也調任去了東洲。


    身為帝王,他不想看到一個手握重權的家族離自己太遠,畢竟天高皇帝遠,西洲實在是有些鞭長莫及。


    這也可以理解,人間的君王畢竟更替了一代又一代,定居於此的方氏族人更是換了一茬又一茬。


    因此,近些年方氏的式微已是必然。有時,連他們自己也懷疑先祖們曾立下的那些偉業是否真實。


    那些祖先和前人的囑咐,早就被當成了傳說和戲言。


    誰會當真?


    即便偶爾有靈異之事發生,也會很快被人遺忘。


    ——————


    方家宅院,祠堂外。


    梨花樹在夜風中搖晃,瑩白的花瓣如雪花般飄落。


    整個方家隻有祠堂還燈火通明。


    祠堂內,一名白衣青年跪坐在蒲團上,神態肅穆,他將上身立得筆直,然後躬身叩首拜祖先牌位。


    一老者站在祠堂外負手看著簌簌飄落的花瓣,他滿頭華發,但精神矍鑠,腰板筆直。


    青年仔仔細細行完禮,隨後老者帶著青年來到議事廳。


    老者屏退了其他人,偌大的議事廳隻剩下這一老一少兩人。


    “青詞,東西都收拾好了麽?”老者沉靜的聲音中仍有一些對小輩的慈愛。


    “都收拾好了,東西我也好好放在儲物戒指中。”青年答道。他神色中有些憂慮,又有些欲言又止。


    老者點點頭,捋著花白的胡子道:


    “好,有這東西,你一定能認出那人來的。”


    “記住,這關乎我們方氏一族的生死存亡!你決不可馬虎。”


    青年神色認真,點頭。


    老者繼續道:“你此去......唉,聖恩難測......罷了,這次調任也不是什麽壞事,你且安心去青蓮劍派求學吧,修禮會替你去王城。”


    “占卜的結果顯示人就在那裏。”


    青年問道:“可近日靈蛇山下也有異動,我拿走了這東西,方氏怎麽辦?”


    “無礙,你帶走的隻是一小部分,神骨的絕大部分仍在陣中。”


    老者撫了撫手杖,長歎道:


    “這就是方家人的命啊......”


    悠長的歎息在寂靜的空氣中被稀釋,漸漸消散。


    ——————


    今日是啟程離開豐都的日子。


    清晨。


    卯時三刻。


    今日卯時似乎沒有雞鳴聲響起,也或許今日那可惡的雞在休假。躺在床上的賀子楓這麽想著。


    其實他今早是被活活凍醒的。


    搓著手臂推開那扇仍然嘎吱作響的靠近街道的窗戶。


    昨夜果然下了一場雨,街上石板濕潤,現在仍有綿綿的雨絲斜斜落下。


    細雨被微風吹拂到臉上,涼涼的,空氣中是很凜冽又清新的植物的味道。


    街上是滿眼的油紙傘。


    ——————


    昨日他入睡時,秦西閣甚至出門為他簡單置辦了兩套換洗的衣衫。


    將衣衫收入包袱時,又看到了那節被好好包起來的獸骨,加上那些從山洞中帶出來的大部分都沒用了的錢幣,並其他小垃圾若幹。


    對著一堆小垃圾思忖半晌,打算除了那幾塊銀錠之外,其他的全都扔掉。


    反正也沒用了。


    畢竟那些東西加起來都不如秦西閣給他那袋子裏的一顆靈石值錢。


    本來留著這堆東西也隻是防備著一些不時之需,現下真實感受了一番這個世界的物價,唔,還是算了吧。


    用那節筆直的獸骨扒了扒那堆垃圾。


    嗯,骨頭留下。


    伸手摸了摸包袱的夾層,硬硬的。嗯,玉釵和玉牌都還在。


    拜托,他還是有基本常識的好吧。那兩樣東西一看就是個好東西,而且又似乎與原身相關,當然要好好藏起來。


    若是拿著這樣的東西招搖過市,能不能吸引來跟原身有關的人先不說,怕的就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啊。


    到時候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他摸出那兩樣東西,解開上邊纏了一圈又一圈的略顯寒酸的布條。


    拿起玉牌摩挲了兩下,將這東西對著光,眯著一隻眼睛觀察。


    這玩意兒閃著瑩瑩的綠光,有差不多一公分厚,上麵沒有雕刻任何花紋和裝飾,隻有簡單的一個小孔,似乎是用作佩戴時穿繩子用的。


    他不禁再次感歎,嘖,真是一塊完美無瑕的好玉!


    賀子楓頗有些財迷心竅地想,不知道這東西能賣多少錢?


    但也隻是想想。


    總之,他很快收拾好一切,找秦西閣去了。


    二人背著包袱來到前廳。


    當然了,出於報答秦西閣的心理,那兩包不多的行李此刻由賀子楓背著。


    告知掌櫃的倆人要離店之後,倆人轉身欲走。


    誰知這時掌櫃的卻叫住了他們,一拍腦門,道:


    “你看我這,忙起來都忘了。”


    他邊說邊從底下的抽屜裏掏著什麽東西。


    “二位客官,這是那一男一女兩位仙師要我交給你們的。”


    是一枚令箭狀的印信,上麵雕刻著一朵蓮花,栩栩如生。


    “他們前晚迴來時嚇了我一跳,著急忙慌的半夜就要走,尤其是他們帶迴來的那姑娘......”


    秦西閣此時伸手接過印信,打斷了掌櫃的話,道了一句:


    “多謝掌櫃。”


    賀子楓不知道這是什麽情況,神色萬分不解,看看那印信,又看看秦西閣的臉,用手肘拐了拐他,問道:


    “這是怎麽迴事?”


    秦西閣邊走邊答,一臉正色:


    “哦,是你喝醉那晚的事,我去付那衣服的錢時恰好碰見他們也來置辦衣物。順便幫他們一起付了。”


    “可能是他們過意不去,給我的迴禮吧。”


    提起這事,賀子楓隻有一臉尷尬的份,摸摸鼻子,識相地沒再多問。


    出門時天上仍下著小雨。


    他們不打算買什麽油紙傘,畢竟騎馬的時候不方便。隻到市集上買了兩頂鬥笠,之後便去取馬離開了豐都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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