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表兄身邊何時多了這樣一位漂亮姐姐伺候?弟弟我瞧著她倒是有些眼熟!”


    賈玩輕佻開口,言辭雖無狀,但語氣裏並無什麽調戲的意味。


    薛蟠聽得一愣,忽然想起之前他同薔哥兒去綺霰齋時,招惹玩兄弟跟前那小美人兒丫鬟的事。


    心頭瞬間升起不快!


    不就是一個丫鬟麽?這玩老三當日落了自己麵子,過去這麽久,自己傷成這樣,他竟然還要拿話來噎人,當真不是個東西!


    再一迴想,似乎玩老三當日便提到過香菱!


    這狗操的玩意兒,不會是真在打香菱的主意吧?他怎麽敢!


    薛蟠臉色變了又變,但賈玩終究沒有什麽過分的言語或舉止,他就是想發難也沒那個道理。


    “她是我從金陵老家帶來的,是我的房裏人,等過兩年我給你娶了嫂子,便要正式抬她當姨娘的!”


    他說話是故意說給賈玩聽的,甭管玩老三有沒有那個意思,自己都得提前絕了他的念想!


    此言一出,正準備按吩咐過來給薛蟠換藥的香菱,動作不由一頓,麵上半是蒼白半是紅潤。


    眼神打著顫,唇也抿得更緊了些!


    不知她這究竟是羞怯歡喜,還是委屈害怕。


    但很快她便調整過來,繼續悶葫蘆一般替薛蟠上藥。


    賈玩看得見她的反應,卻猜不透她的心思。


    其實香菱內心早已認命,被拐近十年,輾轉各地,數次易主。


    對她來說,給誰當奴婢不是當呢?


    隻要有賣身契在,她便是奴籍賤命。


    按道理來說,大爺肯抬舉她,想收她當房裏人,甚至還當著玩三爺的麵說以後會抬她當姨娘,那便是她的福分,該感恩戴德才是!


    可不知為何,心裏又覺得空落落的。


    甚至她自己都沒覺察出,那一分藏得極深的抵觸與不安。


    這種情況下,賈玩又怎麽可能瞧出什麽?


    他是知道這個姑娘的悲慘身世的,也確實會有憐惜。


    但若是這丫頭自己都不介意給薛蟠當通房當姨娘,那他又何必去管這個閑事呢?


    說到底,這丫頭和黛玉、賈環、惜春這些孩子不一樣。


    那幾個到底是親戚,往狠了點說,他們若是犯了什麽誅九族夷三族的事兒,自己跑都跑不掉。


    所以能幫則幫能救則救!


    而香菱,或者說甄英蓮,跟賈玩非親非故,且自己還認了命,那他又憑什麽插手別人的人生呢?


    天助自助者!


    逆來順受之輩, 天都不幫,哪裏就輪得到他賈玩當出頭鳥?


    “表兄當真是好福氣啊!”


    隨口一句後,視線從這丫頭身上移開,轉到薛蟠腰背的傷口上。


    換藥紗布不見血,結出了褐色的傷疤,瞧著已不算太駭人。


    “表兄真是受苦了!竟傷成這樣!不知大夫可說,還需多久才能痊愈?日常飲食可有什麽忌口沒有?”,賈玩好心多問了一句。


    薛蟠提起這個便煩,抱怨道:“你不提這個我還不來氣,那老家夥非說養傷期間不可飲酒,飲食要以清淡為主,我這嘴裏都快淡出鳥來了!”


    賈玩聞言,忽又生出個好點子,故作遺憾道:“唉!那真是可惜了!最近城裏新到了一批海貨,蝦蟹肥美,像那新出的‘胡椒醋鮮蝦’、‘辣酒煮花螺’,還有那‘剁椒蟹’,可都是難得的美味!”


    “等表兄傷愈,估計這些東西也過了時節,不能第一時間嚐到如此美味,真是遺憾呐!”


    他這話說得一臉惋惜,仿佛那些菜品真是什麽世間少有的珍饈一般。


    薛蟠本就饞得厲害,一聽這話,哪裏還能忍得住?


    忙道:“這是怎麽說的?大夫隻不準我飲酒,還能連吃什麽菜都要管?好兄弟,你也心疼心疼哥哥我,就剛才說得那些,叫人給我送一份來嚐嚐,可好?”


    賈玩一臉為難:“表兄,不是我不肯幫你,隻怕你吃了那些影響了傷口恢複,那兄弟我豈不成了罪人?”


    不管成與不成,他肯定都是要先把自己從裏麵摘開的。


    做好事要留痕,做壞事要不留痕,這可都是他上輩子的人生經驗!


    見薛蟠還想再勸,他便改口道:“再說了!我這休沐時間也緊,一會兒還得去薔哥兒那裏看看看看情況。而且那幾道菜,滿香樓的廚子就會做,又無需費心去找。表兄切莫為難我!”


    “依我看啊,表兄還是再等等,等傷勢徹底痊愈再說!到時候,就算魚蟹蝦不如現在肥美,也不至於就真吃不到,口感次一些又怕什麽?”


    說完,他也不肯再多待,以去看賈薔為由,先行告辭離去。


    魚蝦蟹皆是發物,尤其是對養傷的人來說,食用後易使傷口及其周圍出現紅腫、瘙癢等情況,非常不利於傷勢恢複。


    給薛蟠治傷的大夫,既然沒在醫囑中明確說明這一點,那賈玩自然隻當不知情。


    不僅海鮮河鮮會刺激傷口,酒水和辛辣食材也是一樣。


    薛大腦袋既然覺得最近吃食寡淡無味,賈玩作為他的好兄弟,怎能不幫他出出主意?


    至於薛蟠會不會讓人去買,那就跟賈玩無關了。


    好良言難勸該死的鬼!


    自己已經勸過他注意飲食,他要是執意不聽,那能怪誰?


    賈玩淺淺反思一下,幹壞事這種事還真不能開口子,容易越做越順手!


    不過這都怪薛蟠和賈薔這些家夥,若非他們,自己這樣心思坦蕩的謙謙君子翩翩少年,又怎麽會三番兩次使些小手段?


    自己清清白白的一個人,都被他們給拐帶壞了!


    離開梨香院後,賈玩便直接去小花枝巷看望賈薔。


    這家夥當時隻挨了一口,不過情況卻比薛蟠更嚴重,整個人極為憔悴。


    相比於身體上的殘缺,心理遭受的打擊更大。


    對一個沉湎酒色的人來說,還有什麽能比斷了命根子更痛呢?


    所以他可不像薛蟠那般能吃能睡,整個一副鬱鬱寡歡的模樣。


    這種情況是不好溝通的,賈玩過去也隻簡單問候兩句做做樣子給人看,隨後便敷衍地勸他安心養傷,而後離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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