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殷肅的感冒還在持續。


    病來如山倒,他平常是不生病的家夥,這一次的感冒卻也已經斷斷續續的持續了半個月。


    ——相當的嚴重。


    低燒,高燒,咳嗽,如此反反複複。


    即使是工作檔期再繁忙,孫經紀人都不敢讓他來工作了,這次他們老板的情況太過於嚴重,好幾名私人醫生在小院輪流蹲守他的情況,殷肅背後的勢力也注意到了這件事情,向他們瘋狂施壓。


    於是男人有了不可多得的閑暇時間。


    意識像是浮萍一樣,隨波逐流,起起伏伏,他躺在床上,也不知道自己的意識要去到哪裏。


    男人頭上貼著有點滑稽的小紅花退熱貼,穿著寬鬆的淺色睡袍,長發淩亂的披在腦後,天神一般的臉上依舊俊美的震懾人心,卻帶著生病的暈紅。


    殷肅安靜的睜著眼睛,這副樣子,實在是乖巧極了,不管是誰看到了,都會心疼一下的。


    點滴的聲音很小,但能夠清晰的傳入他的耳中。


    雖然醫生已經囑咐過很多次他不能玩手機,但他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看一眼,然而等待著他的是空空如也聊天框,對麵的黑發像素小人總是不說話,而紅發的像素小人似乎一直在猶豫,斷斷續續的發給他聊天信息,卻等不來對方的迴應。


    怎麽辦呢?


    小狼想。


    義父讓自己不要打擾他。


    然後就真的沒有再來過消息了。


    這大概就是小狼崽突然想黏人,打開手機,卻發現無人可黏的失落感。


    殷肅打開手機又放下,皺著眉頭,顯露出一副很哀傷的樣子,這個樣子讓一邊的孫經紀人忍了又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


    “老板,您是有什麽要緊的工作嗎?”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從自己的平板中抬起頭。


    影帝大人盯著經紀人,對方以為是他不想被打擾,於是開始道歉。


    “沒事”,殷肅笑了笑,又思考了一下,“我們的電影什麽時候內部上映?時間再不改了嗎?”


    孫經紀人以為是老板擔心這件事,連忙拍著胸脯保證時間絕對不會出錯。


    “啊,這樣啊……”


    老板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


    於是孫經紀人連忙打開平板,“您這次的生日宴怎麽辦?還是跟往年一樣……您要到場嗎?”


    殷肅垂了眸子。


    “不了,今年我想好好休息。”


    “啊?”


    孫經紀人抬頭,往年即使是再不喜歡,作為大影帝,殷肅也會出席一下,即使是做做麵子也好的……


    他還沒有想完,就聽見殷肅的聲音。


    “我最近很疲憊。”


    男人的嗓音沙啞,帶著顯而易見的疲憊感,“今年就算了,我想和義父……給我一點獨處空間吧……”


    很少見的,老板主動提及封天寒,於是孫經紀人靜默了聲,知道這是自己不能隨意接話的話題。


    “好的,老板,我會跟他們說的。”


    殷肅揮了揮手,示意他下去休息,不用陪著自己。


    他盯著掛畫,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鼻尖的鐵鏽味,厚重的機油味,雨水的腥味,三者混雜在一起,讓殷肅分辨不出來身在何處。


    顛簸的三馬子衝破雨夜,機動車的引擎蓋過了男人的叫罵聲。


    殷肅卻覺得,頭頂著潦草的雨披的自己,即使心髒跳的十分的迅疾,卻是無比安心。


    混亂感。


    下墜感。


    殷肅分不清楚現實和夢境。


    就像他到現在也沒有封天寒、他這小義父死而複生的實感一樣,他恐懼著這一切都是一場夢,等他夢醒來之後,才會發現根本沒有什麽所謂的借屍還魂,青年也隻是普普通通的練習生,跟自己毫無交集。


    而那個永遠高高在上的野心家早已經葬身在冰冷的大洋裏。


    是因為自己太想念,所以精神恍惚了嗎?


    殷肅的意識停止下墜。


    也許是籠子裏?


    他模模糊糊的感知著身邊的一切,這不是他熟悉的場景,也不是他熟悉的小義父。


    隻要收緊手指,就能夠逼出那人的低沉而壓抑著的痛唿。


    殷肅驚覺。


    因為缺乏氧氣,而緊緊扣著自己手腕的雙手,身下被紅繩慢慢吞噬的結實身體,被迫吞下極樂世界苦果而愉悅不已的尖細哭求。


    是伊甸園被天神嚴厲懲戒的毒蛇。


    是溫水中被緩慢煮化的堅冰。


    光怪陸離的夢境,殷肅看不清那人是誰,卻也心知肚明。


    心跳加速。


    殷肅放任自己沉溺在夢境裏。


    男人安撫著這隻不小心闖入獵人禁地的鳥兒,自顧自的將撲騰著、想要飛出主人懷抱的可憐黃雀拉入欲望的旋渦之中。


    甜蜜的輕盈感。


    敲了半天門沒人迴應,於是悄悄進門的孫經紀人和賀金蘭兩人臉色瞬間煞白。


    “醫生,快來看看,病人血迴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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