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葉府連廊。


    “孫神醫,真是太感謝了!若不是你我兩家同住一坊,後果不堪設想。”葉傾城一邊縷著孫神醫長長的胡子,一邊將他拉到庭院一側。


    孫神醫嫌棄地把胡子從傾城手裏扯迴來,冷嘲熱諷地說道:


    “娘子不必客氣。日後切記莫要在食物中,加如此之多的雜亂藥材了。孫某可不想在泡藥浴之時,再被貴府強行請來做客了。若無其他要事,老頭我就先告辭了。”


    說罷,孫神醫還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傾城尷尬地笑了笑,神神秘秘地對孫神醫說道:“您先別急。實不相瞞,我還真有件事,想請孫神醫一助。”


    孫神醫眉頭微皺:“孫某從不做鬼祟之事,娘子這般小心翼翼,斷然不是什麽好事。恕……”


    孫神醫話還沒有說完,傾城便從背後提溜出來一個碩大的木漆食盒來。


    隻見她用手拍了拍蓋子說:“這可是陳年花雕醉的江南河蟹,價值雖不高,但重在難得。若落在了不懂它的人嘴裏,可就浪費了喲!”


    孫神醫捋著胡子故作淡定狀,眼神卻早已不自覺地瞟向食盒。


    淡淡地說道:“孫某倒不是古板之人,敢問娘子所求何事啊?”


    葉傾城見狀將食盒直接交到孫神醫手上,輕聲說道:“請您,幫我演一出戲!”


    孫神醫若有所思,稍作猶豫後反問道:“你這食盒裏,可配有醋芹啊?”


    葉傾城麵露喜色,緊緊握住他的手說道:“您放心,管夠!”


    孫神醫提著食盒迴到自己府上,剛踏邁過門檻,便被早已等在門口的鄭氏家仆堵住去向。


    孫神醫故作生氣狀,嗬斥道:“郎君請迴吧!老夫今日已經太過疲累,恕不接客了!”


    家仆聽後立刻拉住孫神醫的衣袖,急忙問道:“孫神醫,您這是為何啊?剛剛見您從葉府那邊過來,可是葉府出了什麽事麽?”


    孫神醫按照葉傾城剛剛的囑托,歎氣道:“哎……可不是嘛。”


    “葉府一個時辰前慌慌張張地請了老夫過去。原是他們辦了個蟹宴,卻不料有人中了毒。老夫到時,都已昏迷不醒了。折騰了許久不見成效,才放了老夫出來。真是瞎耽誤工夫!”


    隨後,他特意提起食盒指了指,繼續說道:“這不,蟹宴都沒心思吃了,剩下的都便宜了老頭我了。”


    鄭家家仆聽後,強壓著喜悅之色說道:“原是這樣,那難怪您如此疲累了。我今夜便不再叨擾神醫了,告辭!”


    孫神醫見他走遠,站在原地搖了搖頭。背過手去捋著胡子長歎道:“還真讓那臭丫頭說準了。這些人一個個的,真是白得了這麽好的身子骨,日日瞎折騰!隻道是,浮生暫寄夢中夢,世事如聞風裏風啊!”


    “老頭我啊,隻管關緊了門,再烹上一壺菊花釀,配上美蟹獨享安寧罷了!”


    說罷,孫神醫便抱著食盒美滋滋地進府去了。


    鄭家家仆離開孫神醫後,熟練地轉過幾個彎,便躲在了一處陰暗角亭處,取出一隻信鴿來。隻見他迅速將寫好的紙條綁在鴿腿上,趁無人注意時,迅速放飛。然後一閃身便利落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次日正午,隨著鼓聲傳來,西市便如平時般,準時開門迎客。


    葉氏牙行裏,除了傾城躲在府裏沒有出門,清歡和子維早早地就藏在了牙行裏,透過窗縫觀察著對麵的動靜。


    慢慢地,難民們陸續聚集在了擂台周圍。


    徐寧和萬一戶故意裝作一副難過的樣子,按例派發著傳單。


    經過這段時日,圍觀的普通群眾不再如起初幾日那樣多,來的多基本都是登記過的“假”難民們。


    開拍之前,他們或是找個陰涼處半蹲著閑聊,或買些街邊價格親民的小吃果腹。


    萬一戶見難民們已小範圍的形成了規模,便遠遠地給馮生比了個行動的手勢。


    馮生接收到暗號,按事先溝通的計劃登場。


    他捧著幾張熱乎乎的胡餅,不露聲色地摸到了難民中帶頭的那位附近站定。給自己留了一張後,便開始熱情地給附近的較為眼熟的幾人分發。


    “剛出鍋的,快都嚐嚐!”


    其他人接過胡餅,也紛紛與他攀談起來,“多謝啊!你今日來得倒早!”


    馮生接過話頭:“是啊,反正也無事可做,便早來了些。”


    他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雖然這幾日給漲了些酬金,但也還是不夠用啊。眼看天越來越冷,一直做這個也不是個辦法。除了這差事,你們可有其他俏活兒呀,也領我認認門?”


    聽到馮生的話,周圍的幾人幾乎同時圍了過來,個個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


    帶頭的率先開了口:“你剛剛說,漲了酬金?可否告知,漲了多少?”


    馮生見他們上了套,便裝作無辜的樣子,迴:“起初是每日二十文,前幾日他們怕我不想做了,便又漲了五文。難道大家不是都一樣的麽?”


    其他幾人聽後頓時怒氣睜睜。


    其中看似是帶頭的那人更是怒斥道:“這姓鄭的,我們為他昧著良心做這種事,竟然還和老子搞這種心眼。”


    另一人也氣得麵色通紅,附和著:“豈有此理!定是欺負我們認老實。起初就隻給了我們每日十五文,前幾日又來與我們百般糾纏,硬是又降低了五文。”


    馮生也趁機推波助瀾起來,“竟有這種事?姓鄭的果真不地道!”


    一傳十,十傳百,很快鄭氏出價不均的事情便在假難民中快速蔓延開來。


    他們紛紛憤怒至極,也不再有人關心競拍。有的站在擂台上抗議,有的圍在鄭氏牙行門前怒罵鄭書易和柳如。


    鄭氏牙行始料未及,迅速地關上了鋪子的所有門窗。一時間,西市這小小的東北角又亂作一團。


    柳如自從接到了昨夜報信兒的飛鴿後,便不勝欣喜。


    聽聞今日葉家人都沒有到牙行去,就愈發得意起來,特意打扮得分外美豔,哄著鄭書易早早地就往牙行去看葉家笑話了。


    進了西市,鄭氏的馬車沒有直接去鄭氏。


    柳如叫馬夫把車停在了葉氏牙行門口,一心看葉家笑話的二人,也並未發現身後的擂台處,已有了異樣。


    柳如撩開卷簾,對著不遠處的萬一戶,嬌媚地說道:


    “哎呦,萬俠士~怎麽你今日一臉喪氣?隻有你和徐娘子二個人孤孤單單的好生淒涼,你家掌櫃的呢?”


    萬一戶不屑地“哼”了一聲,便沒有再理會她。徐寧更是嫌惡地別過頭去。


    柳如見二人的反應,嘴角勾起了一絲笑意,更加確信葉傾城昏迷不醒的消息了。


    她迫不及待地放下卷簾,轉身給了鄭書易一個“得逞了”的眼神,二人便欣喜得擁抱在了一起。


    鄭書易開心極了,開口道:“走!這次如兒立了大功!今日喜歡什麽便買什麽,你隨意挑!”


    “多謝鄭郎!”


    柳如表麵上激動地親了他一口,轉過身來,眼中卻露出一絲陰狠。


    她自然是不稀罕鄭書易送她的那些俗物的。


    隻是,隻有幹掉了葉家,她才能早日離開這裏,迴去給她的主上複命。而幹掉葉家的第一步,便是先鏟除掉葉傾城和郭子維這兩個半路殺出來的攔路虎。


    她輕撫著自己肩膀上的紋身,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正在此時。


    馬夫忽然唿救起來:“掌櫃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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