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似乎忘記了一點——當初在生產隊能夠肆意妄為,全仗著家中兒子多,可以給她撐腰壯膽。


    但到了這裏,她不過隻是個老太婆罷了,又有誰會怕她?因此看她耍渾,又有誰會縱容她呢?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徐蘭花就被打得慘不忍睹,不僅鼻青臉腫,就連牙齒都掉落了好幾顆。


    就算她向管理人員告狀,別人也當沒看見,有時候甚至還說她尋釁滋事,反過來罰她關禁閉。


    徐蘭花這迴徹底老實了,不敢再跟別人硬碰硬,麵對別人的欺負,她隻能自己默默忍受。


    白天要幹體力活,晚上因為床鋪濕的還隻能和衣睡在地上,她每天都又冷又餓又累。


    徐蘭花哪裏吃過這些苦?


    迴想起孩子們都成年後的日子,跟現在那簡直是天壤之別。


    以往在村裏,她就像個威風凜凜的 “土霸王”,地裏的活兒她連手指都不用碰一下,每天就是在村裏東逛逛西瞅瞅,對別人的事評頭論足。


    全家的經濟大權牢牢攥在她手裏,家裏人都得看她臉色行事。


    那些年,張啟山每個月的工資大部分都進了她的腰包。


    張啟山死後,那撫恤金更是讓她的腰包鼓了起來。


    她得意洋洋,走路都帶風,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有福氣的老太太。


    隔三岔五,她就會讓家裏人割上兩斤肉,燉上一大鍋,那香味飄滿整個院子。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飯,她總是把最好的肉夾到自己碗裏,其他人隻能眼巴巴地看著。


    可如今,一切都變了。


    來到這偏遠的勞改農場,她的生活一落千丈。


    每天天還沒亮,就得被監工的哨聲叫醒,拖著沉重的身體去開荒。


    北風唿唿地吹著,她的臉早就皴的裂縫,手上滿是血泡和老繭。


    到了飯點,那兩個小小的窩頭就是她一天的指望。


    可就這少得可憐的食物,還經常被別人搶走。


    每每看見被搶走或者被撞在地上的窩窩頭,她都心疼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又不敢吭聲。


    夜晚,是她最煎熬的時候。


    那狹小潮濕的床鋪,如今總是被人潑滿水。


    她隻能蜷縮在角落裏,和衣而睡。


    寒風從破舊的窗戶縫裏灌進來,她凍得瑟瑟發抖。


    體力消耗大,攝入的食物又少得可憐,徐蘭花每天都餓得頭暈眼花,眼前直冒金星。


    短短一個月,她就瘦得皮包骨頭,原本隻是花白的頭發,如今已經全白,臉上的皺紋像刻上去的一樣,整個人看起來就像風燭殘年的老人。


    這天,有人來到農場,找到徐蘭花之後,向她詢問起了張啟山的身世。


    “呸!”聽人提起張啟山她就狠狠呸了口痰,“別跟我提這個克星!”


    想當初,就不該去抱這個克星迴家!


    要是不抱他迴來,說不定,自己家也就不會發生這麽多事。


    自己也還在家裏享受老太太的生活。


    悔不當初啊!


    徐蘭花緊緊盯著眼前這個陌生人,心中充滿了疑惑和警惕。


    這個人是誰?怎麽會突然跑來詢問有關老三的事情?


    要知道,這麽多年過去了,從來都沒有任何人向她打聽過老三的情況呀!


    難道……是老三的親生父母終於找上門來了嗎?


    徐蘭花一邊暗自思忖著,一邊仔細打量起麵前的人。


    此人衣著光鮮亮麗,氣質不凡,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物。


    更重要的是,他居然能夠如此輕易地進入這地方並直接提審自己,肯定身份不凡。


    難不成,老三的親生父母竟是有權有勢的大人物?


    想到此處,徐蘭花的心又活泛了起來。


    眼珠滴溜溜一轉,一個絕妙的主意便浮現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如果老三的父母真像自己猜測的那樣厲害,那麽讓他們將自己從這個鬼地方解救出去豈不是輕而易舉?


    於是乎,徐蘭花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表情和姿態,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輕鬆愜意的模樣。


    她微微仰著頭,輕笑著對來人說道:“想知道張啟山的來曆?沒問題,不過嘛,你得答應我一些條件。”


    “你說。”小李一攤手,示意她繼續說。


    “你得想法子把我從這兒弄出去,然後再給我準備五千塊錢。隻要做到這些,我保證告訴你們想要知道的一切!”


    說完,徐蘭花還得意洋洋地揚了揚下巴,仿佛勝券在握一般。


    小李聞聽此言,嘴角微揚,露出一抹譏諷。


    他暗笑,這婦人倒是有些機敏,知道和他討價還價。


    先不說將她一個犯人從這裏帶走,就說那五千塊錢,她是真敢想啊,她一輩子也掙不來五千塊,但此時卻敢跟自己獅子大開口。


    如此貪得無厭,他絕對不會答應。


    “徐蘭花,你莫非以為,沒了你我便無法查清真相?不妨告訴你,我之所以前來尋你,便是已有九成九的勝算。你若主動坦白,我還能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托人讓你在這裏好過一點,你若執意不配合……”


    小李的話語戛然而止,然而那冷冰冰的語氣,已然令西蘭花心生恐懼。


    見徐蘭花被自己震懾住,小李心滿意足,不再繼續威逼,轉而換了一種策略,循循善誘道:


    “這裏目前的生活怎麽樣,你心裏應該很清楚了,而且,你來這兒都快要滿一個月了,你的子女有來探望過你嗎?照我看,照你兒女那性格,此刻肯定都已分家去過自己的好日子去了。”


    說罷,小李留意到徐蘭花臉上的表情似乎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變化,像是有所觸動一般。於是,他趁熱打鐵,繼續以一種溫和而又充滿誘導的口吻說道:


    “你看看你如今在這兒過的都是什麽日子?每天連肚子都填不飽,還要遭受他人的欺負。再瞧瞧你自己現在的模樣,說你七老八十也有人信啊!”


    接著,他拋出了最後的誘餌:“隻要你能老老實實把張啟山的身世真相告訴我,我可以保證,給你換點輕鬆的活兒,再安排人手每隔幾天就給你送糧食,讓你不再挨餓。


    並且,我跟你保證,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隨便欺負你了。怎麽樣?你是個聰明的人,我相信你一定能夠做出明智的選擇。”


    徐蘭花微微轉動著眼珠,心中暗自思忖著對方所提出的條件。


    這人既然來找自己,應該確實如他所說,早就知曉了老三的身世了。


    畢竟,當年除了自己和那被她推下懸崖摔死的女人,再也沒有別人知道這件事。


    而他找上門,肯定已經知道當年的事了,所以,她的迴答應該並不重要。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見好就收,利用自己知道的為自己討要點好處。


    況且,他開的條件已經足夠讓她心動了……


    張有根都死了,就算這時候她講出真相,也不用怕他知道這麽多年替別人養兒子而揍她。


    隻要自己告訴他,那今後就不用再餓肚子了,而且也不用再受這些人欺負,她已經是半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如今孩子們靠不上,隻能自己給自己想點辦法過好點了。


    於是,在幾番思索之後,徐蘭花說出了當年的真相。


    二十多年前,因為一家生計,張有根在外地給人搬貨,隔三差五才迴家一次。


    張有根不在家,家裏做主的都是他娘。


    徐蘭花婆婆性格強勢,在家裏更是說一不二,年輕的時候徐蘭花在她婆婆手下過的十分艱難。


    她在家裏稍不如意就對徐蘭花又打又罵。


    慶幸的是,她婆婆是十裏八村有名的仙婆,經常外出去別的村子跳大神。


    因此,徐蘭花不用天天受老太太磋磨。


    她懷第三個孩子的時候,張有根的娘算過,這第三子能夠讓他們家改天換命,因此,張有根他娘很期待這個孩子。


    徐蘭花生產之時,張有根和他娘都不在家。


    她一個人在家生了整整三天,終於將孩子生下來了,但是這孩子渾身青紫,無論她怎麽拍打都不出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孩子已經憋死了。


    徐蘭花看著死嬰不知所措,她害怕極了。


    這孩子被她婆婆批過命,是要帶著張家改換門楣的。


    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生下一個死嬰,斷了張家的希望,老虔婆肯定會打死自己的。


    徐蘭花不知道該怎麽辦,她本能地恐懼婆婆迴來,當即,就抱著死嬰往娘家趕去,想在娘家避避難。


    就在一片樹林前,她剛坐下來休息,就見前方有一個女人抱著個孩子出現。


    而她懷裏的孩子,叫聲宏亮,一看就很有活力,從那繈褓的大小,她猜測孩子應該也是剛出生沒多久。


    徐蘭花見那女人一個人抱著孩子在這山路上行走,一個邪惡的想法在她的腦海中閃現。


    要是自己把她的孩子搶過來,抱迴家說是自己生的,那自己就不用被婆婆打了......


    她看了看前方狹窄的山路,計上心頭。


    她將死嬰一丟,就尾隨上了女人。


    到了路最窄的地方時,她突然發力衝了上去,將女人手中的孩子一把搶過,接著猛地一腳,將女人踹下了山崖。


    巧合的是,這女人正是偷了葉彩英孩子的土匪婆子。


    而將女人推下懸崖後,徐蘭花就將孩子帶迴了家,逢人就說是自己親生的。


    第二天,張有根和他娘得了消息迴家。


    張老太見徐蘭花果然生了個兒子,和她算的一樣,喜不自勝,當即擺起供桌感謝祖宗保佑,看來張家發達指日可待了。


    甚至因為這個孩子,張老太都對徐蘭花的好臉色都多了幾分。


    而徐蘭花,心知那女人摔下山崖必死無疑,而且過了好久都沒聽到有人尋來,便將擔心都收了起來。


    後來,張老太並沒有等到那一天,張啟山還沒滿兩歲,她就去世了。


    老太太一死,壓在徐蘭花心頭的大山終於沒了。


    她清楚張啟山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因此自老太太死後,她對張啟山是各種厭惡。


    反正不是自己親生的,自己給了他碗飯吃已經是天大的恩德了。


    小小的張啟山就成了全家的出氣筒,誰不爽都能揍他一頓出出氣。


    而張有根,壓根不信他娘那些迷信,對於這個兒子,他並沒有特別的感受。


    因此徐蘭花虐待兒子,他隻當沒看到。


    小小的張啟山就在這樣的家庭長大了。


    小李得到真相之後,迴去趕緊打電話報告給了明老爺子。


    兩位老人得知便迫不及待地想去接兒子一家迴家。


    兩位老人坐在前往清江縣的火車上,想到兒子這麽多年的遭遇,都傷心不已。


    還好兒子給他們留下了三個孫子孫女,想到那三個伶俐的孩子,明老和葉彩英才覺得悲痛的心情緩和了許多。


    等火車到了清江縣,明老和葉彩英迫不及待,滿心急切地趕到了張家大隊。


    然而,當他們站在那扇院門前時,卻像是被無形的力量定住了一般,躊躇許久,遲遲不敢邁進。


    院子裏,三個孩子正歡快地玩著遊戲。


    紮著羊角辮的大妹張文錦,笑聲如銀鈴般清脆,蹦蹦跳跳間,蝴蝶結也跟著歡快地舞動;


    稍大一點的二妹張文玉,臉上洋溢著純真的笑容,玩得興起時,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浸濕,卻絲毫不影響他眼中閃爍的光芒;


    最小的孩子張文濤,還不太能熟練地參與遊戲,隻是跟在姐姐們身後,邁著搖搖晃晃的步子,嘴裏咿咿呀呀地叫著,那肉嘟嘟的小手不時揮舞著,模樣可愛極了。


    明老夫婦望著孩子們那一張張天真無邪的小臉,眼眶瞬間濕潤了。


    他們想到了已經逝去的兒子,心中五味雜陳,難過如潮水般湧來,可眼前這些鮮活的小生命,又讓他們在悲傷中尋得了一絲慰藉,心底湧起陣陣歡喜。


    他們既激動於能見到這些親人,又因內心複雜的情緒而隱隱有些膽怯,不知該以怎樣的姿態走進這個院子,也不知該怎麽跟孩子解釋自己的身份。


    想到屬下報告上來這些年孩子們的處境,兩位老人隻覺得麵上無光,都怪他們,要是他們早點找到兒子說不定兒子就不用死。


    都怪他們,要是他們能早點找到這一家人,孩子們就不用受那麽多苦。


    可如今見孩子們幹幹淨淨,一個個也白白胖胖,老兩口內心對李詩意無比感激,幸好他們有個好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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