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嘉瑞的工位旁加了一張凳子,本來應該老實待在偏僻角落裏的白寒酥正緊緊挨著他的肩膀神色認真地看著電腦屏幕,一隻手還不老實的時不時摟一下對方的腰。


    不算寬敞的位置被兩個成年男性塞得滿滿當當,從背麵看去異常親密。


    謝向晨知道白寒酥不可能老老實實的聽自己的話,但沒想到在公司裏他也這麽膽大妄為,這要是被同事發現什麽端倪,叫秦嘉瑞怎麽做人。


    他氣炸了,一腳踹在旁邊的小茶幾上。


    早上拿進來放在上麵到現在都原封不動的紙袋倒在地上,微微有些發酸的白色豆漿流淌了一地。


    這一幕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拉開辦公室的門就直衝兩人而去。


    秦嘉瑞點了點鼠標,給白寒酥展示了一下蒙版的用途。


    “在圖層上方添加蒙版,選擇畫筆工具,根據顏色的明暗...”腰上再次傳來的熱度讓他的話頓了一下,平靜的摘下那隻鹹豬手後繼續道:“根據顏色的明暗可以使圖案的透明度發生變化...白經理,其實我也不是那麽專業,而且這些東西你以後也用不著,沒有必要浪費這個時間。”


    白寒酥左手撐著下巴靠在桌上,濃密的睫毛低垂遮住淺灰色的眼眸,看不清情緒。他沙啞的嗓音裏透著三分無奈和七分委屈。


    “可謝經理就是這麽安排的,我也沒辦法,其他人都不理我,我隻好來找你了。”


    秦嘉瑞蹙眉盯著他的發旋看了好一會兒,忍不住說了實話。


    “你如果能收斂自己的脾氣,改掉自以為是的毛病,說不定人緣會稍微好點。”


    “我為什麽要討好他們?”


    白寒酥顯然對這個提議非常不屑。


    秦嘉瑞:“不是討好,而是生存之道。得罪別人對你沒有好處,你這樣小時候真的沒被人打過嗎?”


    白寒酥掀開眼簾看著他,眼神粘稠得快要拉絲。


    “你是在關心我嗎秦老師?”


    秦嘉瑞感覺自己在對牛彈琴,他手裏還有好多稿子沒交,心裏有些煩躁,隻想快點打發掉旁邊這個像粘粘草似的人。


    “隨你,我們繼續吧。”


    白寒酥用手指點了點他的膝蓋,語氣略帶兩分討好。


    “我對你又不會那樣。”


    秦嘉瑞拂開他作亂的手指。淡淡道:“跟我無關。”


    “怎麽能無關呢,我對你的心意日月可鑒,你是知道的...今晚方便早點去你家嗎?”


    說到這個秦嘉瑞心裏更煩了。


    自從白寒酥在他家裏借宿一晚之後,雖然這廝把行李搬到了酒店,但每天晚上十二點都會準時出現在他家門口。


    或許是第一次歪打正著引來了鄰居和物業讓他開了竅,往後幾日但凡秦嘉瑞晚五分鍾開門,他就把門砸得砰砰響。


    這情況唯有兩種解決途徑,第一是報警,第二是他找個地方搬出去。


    可是白寒酥每天晚上深夜到訪,占他的床睡一晚之後又在天不亮悄然離開,並沒有給他帶來實質性的傷害。但這樣下去即使他像個熟人借住一般什麽也不做,睡上一個月的小沙發也夠自己喝一壺的。


    思來想去他覺得最優的方法就是讓白寒酥自己老實待在酒店,正欲和對方推心置腹一番,耳邊就傳來殺豬般的嚎叫。


    “啊!!!!”


    白寒酥的手被人以非常扭曲的形態翻轉在身後,剛開始的那聲慘叫之後便緊緊閉上了嘴巴,隻漲紅著臉惡狠狠地盯著始作俑者。


    謝向晨雖然是施暴的一方,但他臉上的表情比白寒酥還可怕,一雙充血的眼睛死死盯著對方,手上的力道還在不斷加重。


    辦公室原本專心工作的一群人齊刷刷的往這邊看來,臉上或興奮或八卦,但礙於兩人的身份沒敢直接上前。


    秦嘉瑞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想上前分開兩人,但他的手剛伸出來便被謝向晨一把拍開,半拖半拽地將白寒酥帶去了外麵。


    遠山占了一整層的寫字樓,消防通道空無一人。沒了在辦公室的顧忌,謝向晨直接將人狠狠砸在牆上,抬起手當麵揮拳。


    白寒酥雖然看上去比他瘦弱,但個子擺在那裏,感受拳風靠近時一個閃身躲了過去。拳頭擦著耳發砸到牆上,關節皮膚被牆麵擦破滲出絲絲血跡迅速腫脹起來。


    謝向晨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一擊不成又迅速換了方向,白寒酥從最初的驚怕轉變為狂怒,嘴裏粹出句國粹和他迅速扭打在一起。


    不記得在對方身上砸了多少拳,謝向晨隻感覺腦子裏缺氧似的嗡嗡作響,耳邊不斷響起的那句‘今晚能早點去你家嗎’讓他快要失去理智。


    “你對嘉瑞做了什麽?”


    白寒酥被死死卡住脖子,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鼻子還在往外冒鼻血。


    他一邊艱難的喘著粗氣,一邊用挑釁的眼神看著對方。


    “你是他什麽人?管得著嗎?”


    這話直戳謝向晨肺管子,他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鬆了力道,被白寒酥趁機掙脫開來。


    “他不願意,我還能硬闖他家不成?倒是你...自作多情的小醜,嗬!”


    謝向晨被這話激得又要暴起,被匆匆趕來的秦嘉瑞和桑雲心製止。


    “謝向晨!停手!”


    桑雲心看到這一幕感覺自己腦殼快炸了,顧不得會不會被誤傷趕緊上去拉住他。秦嘉瑞也趕緊攔在白寒酥麵前,將兩人之間的距離隔開兩米。


    見他和白寒酥兩人又靠在一起,謝向晨隻感覺心髒傳來陣陣刺疼,他猩紅著雙眼質問道:“你明知道他不懷好意還跟他走這麽近,是不是...是不是...”


    後麵的話實在說不出口,秦嘉瑞還算鎮定,他直視謝向晨雙眸,一字一句道:“無論如何,你不該打人,給白經理道歉。”


    謝向晨感覺自己的心髒在逐漸變得冰涼,他不是低不了頭,而是不能接受喜歡的人站在自己的對立麵。


    “不可能!”


    白寒酥抹了把鼻血,躲在秦嘉瑞身後幸災樂禍地看著他,仿佛在說,看吧,我說得沒錯,無論你再怎麽掙紮,永遠都是個隻能感動自己的小醜。


    “你們倆先冷靜一下。”桑雲心說著給秦嘉瑞使了個眼色:“先帶白經理去處理一下傷口。”


    謝向晨看上去不算太狼狽,至少和血糊一臉的白寒酥比起來好多了,除了手和顴骨的擦傷以外肉眼看不出外傷。


    桑雲心帶著他去天台的咖啡館問老板要了瓶碘伏給他衝洗了一下傷口,又給他包了層紗布。


    “一會兒下班找個診所看看,要是手太疼了就去拍個片子。”


    謝向晨握了握拳,搖頭道:“沒什麽大礙。”


    桑雲心將藥品收起來,歎了口氣:“你這樣和白寒酥爭鋒相對有什麽意義呢?嘉瑞他...”


    謝向晨抬起頭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某種情緒似要噴薄而出。


    “你都知道了?是我哥告訴你的?”


    “你都這麽明顯了,想讓人不發現很難吧?”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桑雲心幹脆直接把心裏的疑問說了出來。“你對嘉瑞是一時興起嗎?”


    謝向晨看著手上的紗布發愣,半晌後從眼角滑出的一滴淚水稀釋了浸出的一絲鮮紅。可能是感覺這個行為有些丟臉,他趕緊裝作對夕陽感興趣的模樣抬頭望著天,隻是聲音有些哽咽。


    “雲心姐,我真希望自己是忽然興起,這樣我就不用感受到痛苦了。”


    桑雲心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可能是謝向晨脆弱而隱忍的模樣讓她生了惻隱之心,心中的天秤也忍不住往他這邊傾斜。


    “你別這樣,嘉瑞他也喜歡你的,隻是心裏有顧慮。”


    “你怎麽知道,他說的?”


    眼裏有光這一瞬間在謝向晨身上有了具象化,桑雲心從來沒見過這樣複雜的情緒和眼神,仿佛人生的百般滋味糅合在一起。


    但隨即這點光又暗淡下來。


    謝向晨:“可我不是他的第一選擇。”


    桑雲心是沒有問過秦嘉瑞是否喜歡白寒酥,但明眼人都知道誰才是最佳人選。


    “拋開相貌不談,光是人品這一項你就甩他一百條街。謝向晨,我問你,你有好好問過嘉瑞嗎?”


    謝向晨搖搖頭,聲音低低地在嘴裏打轉。


    “我不敢。”


    “你一直說你放不下,可你根本就沒拿起過啊。你試著站在他的角度看待你們之間的問題,或許就能找到解決掉辦法了。”


    這話不知道能不能讓對方醍醐灌頂,但確實是自己的經驗之談。在花小月這件事情上,她一直都有在嚐試從孟景山的角度看待問題,不然早就雞飛狗跳了。


    當然,她有時候也覺得自己這是隱忍,可要維係一段感情就避免不了犧牲。


    遠山沒有醫務室,秦嘉瑞發現急救箱完全處理不了白寒酥的傷口,把他帶去了醫院掛急診。


    醫生一邊看著檢查單,一邊苦口婆心的勸說道:“手腕脫臼、軟組織挫傷。幸好沒傷到骨頭,年輕人做事情還是要穩重啊,打架鬥毆要不得。”


    白寒酥冷著一張臉沒開口,醫生見他這樣暗自搖頭,吩咐秦嘉瑞去藥房付錢取藥。


    “手傷得比較嚴重,還是要掛兩天水消炎,另外這段時間注意飲食,暫時不要用手。”


    冰涼的液體順著血管緩緩流進身體,白寒酥倚在凳子上閉目養神,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沒一處好肉,看上去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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