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從湖西省株城入伍的城市兵,叫李剛。他端著捆綁了tnt炸藥的木板,弓著腰跑出戰壕。可誰知,沒過一會兒就見他空著手慌慌張張,上氣不接下氣,滿頭大汗地跑了迴來。


    或許同是來自城市,在工兵排裏,李剛與小毛崽走的很近,關係很好。眼見李剛的模樣,小毛崽玩笑地說道:“幹嗎幹嗎啊,慌慌張張的,嚇到了吧。嗬嗬,真是好笑啊你!”


    “不是。我,我……”李剛喘著粗氣,擦了一把汗,這才結結巴巴地說,“班長,我看見……看見了一個死屍,隻有下半截,沒有……沒有頭。”


    此話一出,氣氛一下子便出現了緊張和恐怖。在場的人,尤其是新兵們不由得大吃一驚,倒吸了一口寒氣,隻感覺心顫肺抖,瞬間便嚇得麵無血色,你看我我看他的,連大氣都不敢喘……


    要知道,這些新兵們,包括小毛崽在內,在家都沒見過死人,也就是前幾天看過王義連犧牲時的慘狀,那已經幾夜沒睡好了。這會兒又聽說陣地前沿出現了死屍,而且還是無頭死屍,這能不讓他們感覺害怕嗎?


    小毛崽也是一臉煞白,心一下子提到了喉嚨口,戰戰兢兢地問李剛:“你……你說什麽,你看到了……死屍,還是沒有……頭的?!”


    “是啊是啊!”李剛很肯定地說道。接著抬手拍了拍胸脯,“啊,嚇死我了,嚇死我了。”轉向身邊的戰友,問,“水呢?我的水呢?快給我!”


    一新兵忙把水壺遞給了李剛。李剛接過水壺,一擰開便“咕嚕,咕嚕”往嘴裏灌水……


    看見李剛猛喝水,其他的新兵也紛紛拿起隨身帶的水壺,大口大口地灌,好像喝水能壓抑住心中萌發出來的恐懼似的。


    “好了,別緊喝了,喝完了等下你喝什麽?”小毛崽一把搶下了李剛的水壺兇道。轉念一想,又是一頭霧水,滿腹狐疑,嘀咕了一句,“怪事,陣地前沿怎麽會有死屍呢?”他覺得這實在是太古怪了,不禁又追問一句,“李剛,你沒看錯吧?!”


    “沒有!絕對沒看錯!”李剛再次肯定地迴答道。


    這時,一個名叫羅根寶的老兵冷冷地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呐。陣地上有死屍,這有什麽奇怪的嘛!”


    “可是……沒有頭啊!”


    “那肯定是被炮彈炸沒了。”


    小毛崽依然是一臉的不解和不信,吞了吞口水,又問,“不是說……死屍都被埋掉了嗎?怎麽……噯,這是怎麽迴事啊?”


    見代理班長發問,於是,羅寶根和幾個老兵便你一句、我一句的告訴小毛崽,說乏山爭奪戰打得很慘烈,南國軍死了很多人,屍體就扔在了陣地前沿。考慮到眼下正值夏季,屍體容易腐爛發臭。神勇軍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打算派人出陣地把屍體掩埋。可是,人剛出陣地,敵方南國軍就開槍開炮,阻止掩埋屍體,企圖利用腐爛的死屍氣味打擊神勇軍堅守陣地的戰士。不過最後,利用夜色作掩護還是把屍體都掩埋了,而李剛所看到,應該是“漏網之魚”。


    聽完講述,小毛崽才明白地點了點頭,恨恨地說,“塌馬的,這樣的損招,他們也想得出來!真是好笑!”


    “翻眼不認人的白眼狼有什麽惡事想不出來,做不出來的呢?”羅根寶說道,忽然想起了什麽,猛然問李剛,“噯,怎麽還沒見爆炸啊?這都過去幾分鍾了哦。”


    聽到這話,李剛愣住了。


    小毛崽也好生奇怪,對呀!怎麽還沒聽到爆炸聲呢?也問李剛:“你把炸藥放好了嗎?拉了導火索沒有啊?”


    李剛迴答說:“我放好了,拉了啊!”


    小毛崽一怔,“拉了?!拉了,那怎麽到現在還沒見爆炸呢?”


    “不可能的。要是拉了導火索,那tnt不可能不爆炸的。我說小李,你糊弄誰呀你?哼哼,我看你呀,就是怕死,沒拉就跑迴來了。新兵蛋子,膽小鬼!”羅根寶一臉不屑地說道,他根本不相信李剛的話。


    李剛心裏也正莫名其妙著,為啥自己放進雷區的木板不爆炸?可是,聽了羅根寶的話,他很不服氣,卻又沒有過硬的理由為自己辯解,隻是沒一點底氣地大聲頂撞道:“你,你才怕死,你才是膽小鬼呢!”


    在特務連裏,在工兵排裏除了小毛崽這個新兵蛋子膽大,曾頂撞過老兵幾次,其他的新兵,像李剛,那是特別老實的,他們從沒有對老兵失敬過。進入乏山參加戰鬥以後,他們對老兵那更是尊敬的不得了,說啥是啥,要他們怎麽做,他們就怎麽做,唯唯諾諾的從沒違背過。工兵排裏的老兵們個個都是參加過對南國軍的戰鬥,有豐富的戰鬥經驗,新兵蛋子不服都不行。也正因這樣,羅根寶才會肆無忌憚,口無遮攔地說李剛是膽小鬼。可眼下呢?這李剛居然也敢頂撞老兵了,這不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反了嗎?羅根寶那個惱火啊,猛然用手指著李剛的鼻子,又大吼道:“要不,就是你看到了死屍,嚇破了膽,把炸藥給扔了,是不是?”


    “我沒扔!”李剛大聲叫道,臉漲得通紅通紅,“我放好了炸藥,就……就拉了導火索。”


    羅根寶也大聲吼了起來,“拉了,那怎麽還不爆炸?我看你就是怕了。要是不怕,你再去!”


    如果李剛說的話是真的,他確實拉了導火索,木板沒爆炸。那麽,原因可能有兩個,一是雷管有問題;二是導火索受潮了,沒燃燒。假如是這兩原因中的前者,那倒沒啥,重新安裝雷管、導火索,再重新引爆,也就沒事了。可是,要是導火索受潮了,卻又沒徹底的熄滅,仍然留有餘火,也許三分鍾,也許十分鍾,也許半小時,料不準啥時候溫度升高,猛地又燃燒起來了。這樣的話,人再過去,一旦遇到爆炸,那準會被炸上天的。


    李剛雖是新兵擔子,可這點工兵知識還是懂的。於是,當聽到羅根寶的話後,神情一下子緊張、支支吾吾,“我?我……”說去不是,說不去也不是。


    “你我什麽我呀你!再去呀!”羅根寶又緊逼一步,催了一句,好像有心要跟他過不去似的。


    “算了算了。”小毛崽這時說,“我去看看。”


    “你去?”羅根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剛等新兵更是驚恐萬狀,忽然間好像不認識他小毛崽似的,直愣愣地盯著他,暗暗嘀咕,難道你不曉得,這一去有多大的危險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哦!


    小毛崽自然也清楚前麵所存在的危險,但在表麵上,他卻若無其事,淡定地笑了笑,說:“嗬嗬,真是好笑!你們看著我幹嗎?我不去,誰去?”


    “我去!”羅根寶用力說,“在部隊,我總比你多吃了幾天飯,這種事那輪到你這個新兵蛋子,你呈什麽英雄啊你!”顯然,他剛才對李剛的惱火隻是表麵的,心裏並無絲毫的惡意。


    羅根寶嘴裏左一句“新兵蛋子”右一句“新兵蛋子”,一副高傲、瞧不起新兵的神情,小毛崽這個新兵看著心裏很不爽也很不服。這會兒見他又在自己麵前顯擺老資格,根本不把他這個代理班長放在眼裏,那就更加有氣了。


    你有傲氣,老子有傲骨!於是,小毛崽沒好氣地衝道:“你去?!誰要派你去了?啊!你以為你早一兩年當了兵就不得了了是嗎?真是好笑!”


    羅根寶一怔,“你這叫什麽話啊?”


    “我這叫人話!”小毛崽板起麵孔,目光犀利地盯著羅根寶,提高了嗓子大聲說,“我告訴你,我是代理班長,在這裏我是老大,你們都得聽我的!”


    “小周,你誤會了,我怕你是新兵,經驗不足。再說了,你……真的不怕?”


    “我怕……有用嗎?我怕死,那就不會死了嗎?哼哼,真是好笑。懶得理你!”小毛崽說完,沒等羅根寶有啥反應,拿起一木板便跳出了戰壕。


    一出來,他便停住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砰砰”直跳,多少也有點害怕。可是人都出了戰壕了,哪能再迴頭?於是,不禁自言自語自我安慰道:“死?!人就那麽容易死嗎?真是好笑,老子就會這麽倒黴?”


    還別說,就這麽一想,小毛崽視乎就把生死顧慮拋開了,精神頭也就來了,隻見他豁出去了似的深吸一口大氣,然後貓著腰向陣地前沿深處小跑著進入了雷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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