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壯帶著汪傑離開清清、楚楚後,當天就直奔弟弟武誌所在的村子去了。


    武誌插隊的地方在南江省羅縣境內一個叫羅家坪的地方,那是一個極其貧困的小山村。四麵環山,山上除了竹子還是竹子,綠蔥蔥的連綿起伏,一片又一片。


    兄弟倆相見自然是分外高興,彼此問寒問暖聊了很久。在兄弟倆的交談期間,武誌沒有向哥哥說過一句,也沒有一句抱怨呆在農村的苦楚。相反的,他倒是神采飛揚,眉飛色舞,不斷地向哥哥讚揚霹靂國已故國主的偉大英明,把城裏年輕人安排來農村鍛煉,建設新農村。同時滿懷激情地向哥哥講述他在農村裏的歡樂生活和火熱農耕,以及本地農民對他們南江城裏下來的青年人的各種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關懷。


    對於弟弟武誌所說的大部分內容,作為哥哥的武壯很是納悶與不解,因為在與妹妹清清、楚楚和馬雲飛一夥人聚餐喝酒聊天、交談時,他們所講述的與武誌的截然不同,簡直就像是兩個世界裏的生活似的。這令武壯很是困惑,同為城裏下來的,弟弟覺得農村大有作為,而兩個妹妹、馬雲飛一夥人除了埋怨還是埋怨,總是喋喋不休地嘮叨農村苦不堪言,簡直就是水深火熱,苦海無邊。


    “這是咋迴事啊?差距咋這麽大呢?”武壯在心裏說。不過對此,他卻沒多言,更沒有發表自己的觀點,權當是了解了一番,聽聽而已。畢竟自己沒有親身體驗,未身臨其境,再者對於霹靂國高層的決策思路,他也不懂,根本不具備發言權。


    不過,一吃過午飯,武壯就說還有事情要辦,便帶著汪傑匆匆離開了弟弟武誌,直奔中興縣內的三江農場也就是單小小所在的地方。一路還算順利,終於在天快見黑的時候趕到了三江農場大門口。


    三江農場大門旁有個收發室,值班的門衛是個中年人。此人發現武壯和汪傑進來忙從窗戶裏探出頭去,大聲喊道:“站住!”


    聽到喊聲,武壯急忙走了過去。中年人警惕地打量了他一下,又嚴肅地問:“你們是幹什麽的?哪個單位的?”


    汪傑嚇了一跳,趕忙站住不敢動了。


    武壯卻帶著一臉的笑容迴答說:“師傅,我們是從南江城那邊過來的,是來探望親戚的。”


    中年人一臉的嚴肅,警惕地說:“看親戚?到這種地方來看親戚?你們有單位證明和介紹信嗎?還有工作證,都拿出來看看,登記!”


    這些東西武壯哪會有呢?他有些尷尬,但並沒慌神,迴身來放下旅行包和馬桶包讓汪傑看著,然後又轉向中年人,掏出一支煙滿臉堆笑地送了過去,笑說:“師傅,您辛苦了,抽支煙吧。”


    中年人推開他的手,“不會!”


    “師傅,我們來的太急了,一些證件都忘了帶了。您看……”


    “沒有證件一律不許探望!”中年人鐵麵無私地說道。


    武壯靈機一動,忙迴到汪傑身邊從馬桶包裏取出一條事先就準備好了的“飛天牌”香煙,然後又走近窗前,滿臉堆笑恭恭敬敬地把煙送了進去,帶著央求的口吻說;


    “師傅,您幫幫忙吧。我們大老遠的來一趟不容易呀!您就幫幫忙,我們隻是看一下,見一麵講幾句話就走,絕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屋裏窗前的桌子上有張報紙,武壯說著就把煙送進去順手拿起報紙把煙蓋住移到了桌子旁邊。


    瞧著,中年人忙拒絕說:“這、這不行,你快拿迴去。”


    伸手便要推出香煙,但被武壯按住了手。“嗬嗬,一點小意思,沒事沒事!”


    這時,中年人剛才還掛在臉上的鐵麵無私沒那麽嚴重了,麵現難色說;“同誌,你沒工作證,也沒介紹信和單位證明,按農場的規章製度是不充許隨便探望人的。”


    “師傅,我們的確來得太急,忘帶了。”


    “我看這樣吧,你把煙拿迴去,我不能收,犯錯誤的事我不能做啊!”中年人把煙還給了武壯,說,“你要看誰?在幾隊?你告訴我,我想辦法安排你們晚上見見麵。”


    “行啊,行啊!”武壯一陣欣喜,這是遇到好人了啊!於是乎他收起香煙後說,“我們是來探望單小小的。”


    聽到“單小小”這個名字,中年人大吃一驚,那神情仿佛見到啥怪物似的,口吃地說:“你說什麽?你們……你要見小小老太婆?見……單小小?”


    武壯頓時也莫名地緊張起來,肯定地說:“是啊,是見單小小!”


    “唉呀,我說同誌,你是她什麽人啊?實話告訴你吧,你來晚了,單小小她……她已經死了呀!”


    “死了?”武壯倒吸了一口寒氣,簡直不敢相信,“你說什麽,單小小死了?這、這怎麽可能呢?不可能,我不信,不信!”


    “人總是要死的嘛,這有啥不可能的呐。就是剛才死的呀,還不到一個鍾頭呢,你要不信呀!”中年人說著伸出頭四下觀察了一下,沒見有人,然後指著圍牆邊又低聲說,“你自己去看吧,她的屍體就放在那裏麵。”


    武壯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約80米以外處有個孤單單的小房子。


    中年人又提醒道:“你自己去看看吧。不過你動作要快些,上頭馬上就會派人把她埋掉的,你看一眼就出來,不要讓人發現了,快去快迴啊!”


    武壯木然地點點頭,抬腳便走。哪知,汪傑卻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怯生生地望著他,她這是害怕呀!武壯心知肚明,可這會他哪有心情顧她這個啊?隻見他歎了一口氣,不悅地輕輕按下她的手又取下桶包遞給她,然後懷著沉重的心情緩緩地向小房子走了過去。


    中年人看見汪傑站在大門內,便要她到門外去等候。汪傑隻好拿起包退到了大門以外。


    不料,剛站穩就見一輛吉普車從她身邊經過開進大門,在一棟二層樓前停下,從車上走下一位中年幹部摸樣的人,此人姓韓,是農場的主任。大概是馬上還要走,司機沒下車,坐在車內擺弄著一個小半導體,等待著。


    見此,汪傑頓時更加緊張、恐慌起來,他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麽辦喲?正為武壯擔心時,忽然看見武壯懷抱著一個人從小房子那邊跑了過來,邊跑邊衝她大喊:“汪傑,快來,快過來!”


    聽到武壯急迫的喊聲,汪傑想也沒想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挎起桶包又使勁背上旅行包跑了過去,可沒跑幾步就摔倒了。武壯忙跑上前來接應,從她手裏搶過旅行包又拉起她的手向吉普車方向跑了過去。


    正巧,司機從車上下來,見武壯和汪傑衝自己奔過來,不知為何?忙問:“你們幹什麽?”


    武壯沒理睬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拉開車門就把抱著的人放進車後座位上,又把包扔了進去,緊接著又把汪傑推了進去,這才轉向司機。可沒等他開口,那司機就惱火了,喝問:“你幹什麽呀你?你……”


    話沒說完,就見武壯突然卡住他的咽喉,指著他的臉,惡狠狠地威脅道:“趕快上車,送我們去醫院救人,要快!不然老子卡死你!”說完,他手上就加了一把力。


    這是要武力挾持,搶吉普車啊!司機的臉發白了,因為他看出來了,對方兇神惡煞,殺氣騰騰的樣子完全不像是嚇唬人的,於是忙“嗯嗯”點頭答應了。等武壯一鬆手,他便爬上車,發動車子,問也沒問就風馳電掣般地把吉普車開出了大門口。


    上車後,武壯鬆了口大氣,一個勁地催司機開快點,再快點,就去附近的醫院。可他哪裏曉得,他剛才的舉動已屬行兇、搶劫的違法行為,更為嚴重的還在於這是一種反霹靂行為,在霹靂國內是要殺頭的死罪。


    與此同時,汪傑也渾然不知武壯行為的嚴重性,她隻是戰戰兢兢地坐在他旁邊,時兒看看他,時兒又瞅瞅他懷裏的人,滿腹狐疑,心想:那人定是名叫“單小小”的人。可是看門的中年人剛才不是說單小小已經死了嗎,既然人都已經死了,幹嗎還要往醫院裏送呢?


    沒錯,武壯從小房子裏抱出來的人正是單小小。


    原來,剛才聽那看門的中年人說單小小已死,武壯當下就後悔不已,為啥不早一天來呢?可事已至此,後悔有啥用?還是見見“屍首”吧,這樣活見人,死見屍,起碼對義父和自己的良心都有個交代。懷著這樣複雜的心理,他便邁著沉重的步子向小房子走去了。


    小房子不知是做何用的,門窗全沒了,四通八達使得裏麵的光線很好。可此刻天色已微微見黑,光線再好還是暗淡無光。


    一進來,武壯就看見了一具“屍體”,用稻草掩蓋住了,不用說那肯定就是單小小了。


    武壯走近後蹲下,伸手從上到下緩緩地撥開了稻草,不一會兒單小小的麵容便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這是一張衰老消瘦,虛弱蒼白的臉,頭發黑白相交,雜亂如麻,很髒,眼睛緊閉著,眼袋突出得很明顯。寧教授曾跟武壯說過,單小小讀書時美若天仙,具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是一朵美麗鮮豔光彩奪目的校花,被當時的很多達官貴人紈絝子弟追求過、糾纏過。可是眼下,武壯眼中的單小小,年輕時的美麗一點兒也找不到了。


    “唉,我來晚了,來晚了啊!”武壯愧疚地對著仰麵平躺在地的單小小說,“可是……可是,雖然你聽不見,可我還是要告訴你,你丈夫,也就是向豐收,他還活著,身體也很好,他好想念你,很想跟你說,他愛你。真的。他愛你,很愛很愛你。他……”說到這,武壯突然如魚骨卡喉似的哽住了,神色驚恐萬狀,仿佛大白天見到了“鬼”似的,戰戰兢兢地說;


    “你?你的手……你的手會動?你?你……”


    因為,武壯看見了單小小的手微微顫抖了兩下。“我這不是做夢吧?”武壯的腦子徹底淩亂了,在心裏問道。但強行鎮靜,想了片刻,確定自己所見不是夢也不是幻覺,他便進一步想,隻有活人才會動彈啊!她的手會動,那她就證明沒死,人還是活的。


    此念電閃,武壯一陣狂喜,根本沒去想單小小人沒斷氣為啥還要被當做死人處理?為何一提到向豐收的名字,一說“我愛你”三個字,單小小瞬間便有了反應?在他看來,單小小肯定是病了,病的很重很重,人卻還沒死。既然是生重病,那就得送往醫院搶救不是?更何況,武壯是個極其看重生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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