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病房內,喬媛媛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幾縷發絲淩亂地貼在她那蒼白如紙的臉頰上,愈發襯出她麵容的憔悴與無助。


    一隻手綿軟無力地搭在被子上,另一隻手則輕柔地覆於微微隆起的腹部,那謹慎小心的姿態,仿佛在這清冷孤寂的病房之中,腹中的胎兒是她僅存的溫暖慰藉。她一下又一下的輕撫著肚子,好似這般便能給予胎兒些許安撫的力量。她雙眼無神地凝視著天花板,目光空洞而又飽含無奈,那潔白如雪的天花板此刻在她眼中仿若化作一片廣袤無垠的荒蕪之境,恰似她當下孤立無援的心境。


    腹部不時襲來的陣陣抽痛,宛如尖銳的鋼針一次次狠狠地刺紮著她的神經,殘忍地宣告著她即將成為人母的事實。她的眼眸深處隱匿著一絲無力與彷徨,恰似受傷後蜷縮在陰暗角落裏的幼獸,孤獨而又驚惶,隻能默默承受這份蝕骨的痛苦與深沉的恐懼。


    在此煎熬之際,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了母親。她心底是何等的渴盼,渴盼母親能夠知曉她即將臨盆的消息,哪怕隻是暫時放下那個總是讓母親牽腸掛肚的弟弟,來陪伴自己短短數日也好。她別無所求,僅僅期望在這人生至關重要的轉折點上,能有母親在身旁,給予她那久違的溫暖懷抱與堅實依靠。她天真地以為,隻要母親出現,她便能汲取到無盡的愛與力量,從而有勇氣直麵即將來臨的一切挑戰。


    然而,佟新偉同母親通話,母親在電話裏所說的每一個字,都仿若冰冷刺骨的雨滴,清晰而沉重地砸落在她的心田,無情地嘲笑著她這看似遙不可及的渴望,令她的無助之感與疼痛之意愈發濃烈。


    她緩緩低下頭,嘴角扯出一抹滿含苦澀的笑容,那笑容之中盡是自嘲與絕望。事已至此,自己為何還要心存這般不切實際的幻想呢?隱瞞著母親懷孕一事,又怎能天真地奢望母親會不顧一切地趕來,給予她那或許早已消逝在歲月長河中的母愛和關懷呢?


    喬媛媛輕輕合上雙眼,一行清淚順著臉頰徐徐滑落,融入那雪白的枕頭裏,消逝不見,隻留下一片微微濕潤的痕跡,宛如她心底深處被深深掩埋的、對母愛的熾熱渴望與失落悵惘。


    喬媛媛已在醫院熬過了一天一夜,她疼得麵色如紙般慘白,幾縷發絲雜亂無章,被汗水浸濕後緊緊地貼在臉頰和額頭,雙唇毫無血色,幹裂起皮,眼神中滿是疲憊與痛苦,孱弱的身軀在單薄的被子下不時地顫抖著。


    陣痛如洶湧澎湃的潮水,一波緊接一波地向她洶湧襲來。起初,短暫的間歇還能讓她勉強合一下眼,可隨著時間的緩緩流逝,疼痛愈發劇烈且頻繁。每一次疼痛都仿若有人在她的腹部狠狠地擂鼓,疼得她五官扭曲變形,淚水和汗水交織在一起,順著臉頰簌簌滾落,終於,她再也無法抑製,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的哭聲在寂靜的產房裏悠悠迴蕩,卻顯得那般微弱無力,畢竟,沒有任何人能夠真正替她分擔這份蝕骨的痛苦。


    病房之中,佟新偉麵容憔悴地守在床邊,身形微微佝僂,眼眶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頭發也略顯蓬亂,陪床的辛勞讓他整個人看上去疲憊至極。起初,他還會滿臉心疼地為喬媛媛擦拭汗水,輕聲細語地安慰著,可漸漸地,困意與疲憊如同潮水般將他徹底淹沒,他的雙眼漸漸迷離,最終在病床旁的椅子上沉沉睡去,對喬媛媛的痛苦全然不覺。


    喬媛媛孤伶伶地躺在床上,身軀像一隻受傷的蝦米般緊緊蜷縮著,雙手死死捂住腹部,冷汗浸濕了她的發絲。她麵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每一波陣痛襲來,都好似尖銳的刀刃在她體內攪動,疼得她眼前發黑,忍不住發出痛苦的低吟。


    “媽媽,我好疼啊…… 媽媽,救救我…… 我錯了,真的錯了…… 媽媽,我後悔了……媽媽,幫幫我……媽媽,救救我……媽媽,救救我……” 她的聲音破碎而絕望,在這空蕩蕩的病房裏幽幽迴蕩,宛如一隻受傷的孤雁在寒夜中哀鳴,那悲戚的唿喊聲似能穿透靈魂,卻怎麽也無法喚醒在一旁沉睡的佟新偉。喬媛媛的眼神中滿是無助與恐懼,淚水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在枕頭上暈開一片潮濕。


    難以忍受這錐心之痛的同時,喬媛媛的羊水毫無征兆的破了。她顫抖著伸出手,輕輕地搖醒佟新偉,聲音微弱且帶著絲絲哀求:“三哥,你能不能再去叫一下醫生來看看,我剛剛羊水破了。”


    佟新偉被吵醒後,滿臉皆是不耐煩,眉頭緊緊皺起,眼中滿是煩躁與惱怒,衝著喬媛媛大聲吼道:“你能有多疼?我胃疼的時候都沒像你這樣!就不能忍一忍,怎麽這麽嬌氣!”他一邊抱怨不迭,一邊不耐煩地站起身往值班醫生室走去。


    醫生看起來像是剛從睡夢中被喚醒,臉上帶著明顯的不悅之色。他草草地進行了一番檢查後,用冰冷的口吻拋下一句話:“羊水破了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就老老實實地躺著,不要亂動,免得羊水流光了,把孩子憋壞了。自己忍著點,別總是叫我們,你離生還早得很。”


    佟新偉見醫生這麽說,也不耐煩的附和著說:“大半夜的,總去打擾醫生休息,咱別給別人添麻煩行不行?生孩子哪有不疼的,你就不能堅強點!”


    佟新偉本就是個脾氣喜怒無常之人,溫柔起來恰似春日暖陽般和煦,可一旦動怒發火,便如狂風暴雨般令人膽戰心驚。喬媛媛被他這一吼,嚇得身體微微顫抖,嘴唇哆嗦著,卻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隻能用滿含淚水的雙眼無助地望著他。


    在這冰冷徹骨的醫院裏,除了佟新偉,再無他人陪伴喬媛媛左右。佟新偉的父親,從一開始便篤定喬媛媛會誕下一個女兒,對她的生產之事漠不關心,甚至連醫院的大門都未曾踏入一步,那冷漠疏離的態度仿若一盆冰冷的水,澆滅了喬媛媛心中對他僅存的一絲敬畏之意。


    佟新偉的兩個姐姐,也早早地找了各種理由推脫迴避,不願來醫院照料,讓喬媛媛在這最需要關懷與照顧的時刻,深切地感受到了人情的涼薄。而喬媛媛的娘家人,也因種種緣由一個都未露麵,她宛如一個被世界遺忘的棄兒,獨自在這痛苦的深淵中苦苦掙紮。


    喬媛媛孤立無援,麵對佟新偉的指責與暴躁脾氣,她隻能咬緊牙關,將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默默吞咽下肚,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她的內心充斥著絕望與無助,卻又不知該向何人傾訴衷腸。


    她本可以逃走的,本能夠避開這接踵而至的苦難,但如今的處境卻是她自己選的。往昔那絲絲縷縷的征兆,早已暗示了如今的孤立無援,然而,僅僅是貪戀那一絲微薄且可憐的愛意,便將自己拖入了這無法掙脫的無盡深淵,萬劫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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