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父心急如焚地踏出家門,腳步匆匆,片刻都不敢停歇,徑直朝著最近的一戶人家奔去。離他最近的當屬羅樹芬的院子,那院子在一片錯落的屋舍間,略顯孤寂。


    羅樹芬,一個命運坎坷的女人,丈夫離世已然二十多個春秋。歲月的風霜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可她骨子裏透著股堅韌勁兒,靠著自己一雙勤勞的手,種莊稼、養豬,拉扯大三個孩子。


    如今,老大老二兩個女兒都已嫁作他人婦,在隔壁村過上了相夫教子的日子,唯有最小的兒子還漂泊在外打工,為生活奔波。


    據說這個羅樹芬就是導致佟新偉母親去世的罪魁禍首,也不知道真的假的。隻知道當初羅樹芬的男人死的早,加上兩家比鄰而居,平時幹農活需要幫忙佟父都會去給羅樹芬搭把手。日子久了,一來二去,佟父和羅樹芬之間,似乎悄然生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情愫,在外人看來,有些不清不楚。


    那些年,佟父不僅賭博,還常不在家跟這個女人不清不楚的所以佟新偉的媽媽一氣之下喝農藥自盡了。


    佟新偉的母親走了沒一年,佟父和羅樹芬原打算光明正大在一起攜手走完一生的。


    奈何,當兩人鼓起勇氣,將戀情告知各自孩子時,卻如投石入水,激起千層浪,遭到了雙方子女的一致反對。


    佟父膝下三個子女,羅樹芬亦是,他們兩個都是兩個女兒,一個兒子,且兒子都年幼!


    子女眾多,顧慮也就多了起來,再加上世俗的種種眼光、閑言碎語,他們終究沒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一起。


    好在,羅樹芬和佟父的關係,村裏鄉親們都心如明鏡。兩人之間沒有利益的糾葛,平日裏幹農活,哪家忙不過來,另一家定會搭把手,互幫互助。子女們見他們相互扶持,也沒再談結婚,時間久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他們這樣相處。


    隻是,旁人看在眼裏,總覺得羅樹芬太過辛苦,任勞任怨地跟了佟父這些年,佟父的三個孩子她也沒少幫忙,這麽多年卻連個名分都沒有。


    佟父一路疾行,不多時便到了羅樹芬家門口。羅樹芬的家,與別家有些不同,沒有那水泥砌就的精致小院,一扇陳舊的木門,上頭掛著把老式的門鎖,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佟父微微喘著粗氣,先是抬手理了理有些淩亂的衣衫,又抬手擦了擦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這才抬手輕輕叩響那扇木門。


    “嘎吱” 一聲,門緩緩開了,羅樹芬探出腦袋,臉上滿是疑惑。她身形消瘦,頭發隨意地挽在腦後。


    “佟耀文,你咋來了!” 她的聲音帶著些許驚訝。


    佟父臉上瞬間堆滿笑容,眼角那歲月雕琢出的魚尾紋愈發深邃,宛如歲月的溝壑。他側身輕輕擠進屋內,將手中精心準備的禮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有些斑駁的桌上,而後拉過羅樹芬粗糙卻溫暖的手,說道:“樹芬,你一會幫我提著這些東西,咱挨家挨戶找人幫點忙。”


    “啥忙?” 羅樹芬微微皺眉,眼中滿是關切。


    “小偉的事。” 佟父的笑容褪去幾分,神色變得凝重,接著,他把小偉的事一五一十地講給羅樹芬聽。


    這村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附近幾十戶人家,佟父也並非和每家都交情深厚,況且還有些獨居的女同誌,他一個大男人,自是抹不開麵子去求人家。何況時間緊迫,要每家都跑一趟,實在分身乏術,隻能找羅樹芬幫忙。


    佟父打算,一人負責東邊的鄉親,送禮求助;一人負責西邊,主要是把小偉的事兒告知大夥,讓鄉親們出麵證明佟新偉和喬媛媛是自由戀愛,若能順便幫襯著說上幾句好話,那就再好不過。在佟父心裏,鄉親們質樸善良,不出意外,都會願意幫這個忙。


    “樹芬,辛苦你走東邊,我去西邊。咱們分開行動,一定都要囑托到。” 佟父的眼神中透著幾分嚴肅。


    “放心吧,交給我。” 羅樹芬重重地點點頭,眼神堅定。


    “那你慢點,我先迴去再拿些禮品,我往西邊走。”


    “嗯,你慢點。”


    商議妥當後,佟父率先出門,他得先迴趟家,再拿些禮品。


    佟父和羅樹芬,就此兵分兩路,踏上為兒子奔波的路途。他們一家接著一家,不辭辛勞地登門拜訪。


    驕陽似火,高懸在天空,肆意揮灑著熱量,汗水很快如雨水般,將佟父的衣衫濕透,緊緊貼在後背上。他奔走忙活了整整一天,雙腿像是灌了鉛一般沉重,每邁出一步,都要費好大的力氣,可他眼神依舊堅定,為了兒子,他必須咬牙堅持。


    一直到傍晚時分,夕陽的餘暉給小村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佟建國拖著一身的疲憊,剛從地裏忙完農活迴到家。剛邁進家門,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佟建國打開門,隻見佟父神色慌張,腳步匆匆,手裏還提著幾包用舊報紙裹著的東西,也不知裝著啥。一見到佟建國,佟父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張嘴就滔滔不絕地說起了來意:“建國呀,我有個事你可一定得幫我啊!咱都是一家人,不幫我,我真不知道該咋辦了。”


    “怎個事,叔”


    “建國是這麽迴事,我們家小偉啊,又惹了點麻煩,需要鄉親們幫襯幫襯……” 佟父滔滔不絕的說著,額頭上的皺紋因為焦急更深了幾分,眼神裏滿是哀求。


    佟建國靜靜地聽著,臉上雖帶著幾分倦意,但還是頻頻點頭,嘴裏應著:“叔,您別急,出了事我們肯定站出來幫小偉撐起!”


    佟父見佟建國答應了,忙賠著笑臉,又千恩萬謝了一番,便急匆匆地轉身離去。他腳步匆匆地趕往下一家去了,那背影在夕陽下拉得長長的,透著幾分滄桑與無奈。


    佟建國站在門口,目送著佟父離去的背影,不禁微微搖頭歎息:“也真難為了他這個做父親的,這輩子都在為這個兒子擦屁股!”


    “誰說不是呢?他不就是為兒子活著的嗎?”佟建國的老婆朱錦繡從裏屋走了出來,顯然佟父在外頭的一番言語她聽得一字不漏。


    “他家小偉就是個惹事精,沒一天消停的,盡給家裏找麻煩。這幾天的花花新聞哪家不知道。上個事還沒擺平,這個事又來了!”


    佟建國微微蹙起眉頭,側過臉,神色嚴肅地看著妻子叮囑道:“他就小偉這一根獨苗,從小寵到大,能有啥辦法。往後要是真出了啥岔子,你可把嘴巴管嚴實了,千萬別跟著瞎起哄、亂嚼舌根,要是把事兒攪黃了,咱可擔不起。”


    朱錦繡撇了撇嘴,心裏雖有些不樂意,嘴上還是不情願地應著:“我曉得,這裏麵的輕重我還能掂量不清?真要壞了他們的事,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


    說完,朱錦繡便悻悻地迴了屋。


    迴到屋裏,朱錦繡一屁股坐在炕沿上,滿心的不滿,嘴裏依舊小聲地嘀咕著:


    “這個村的女人啊,有幾個一開始是自願的?年年都鬧幾出這種事兒,到最後,也沒見誰家男人遭殃,遭罪的都是咱們女人,哎……”


    朱錦繡語氣裏滿是對村裏女人命運的感慨與無奈,而窗外的夕陽,也在她的歎息聲中,愈發深沉了。


    直至夜幕悄然降臨,繁星點點,佟父才把這些事兒辦妥。他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迴到家中,屋內漆黑一片,佟新偉依舊沒有消息。佟父長歎了一口氣,坐在有些破舊的椅子上,滿心的憂慮。這一夜,注定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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