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庭僵在原地。


    此刻眼前的畫麵,是電視劇特效都做不出的奇幻。


    相知相戀那麽久的愛人,明明就站在身前,卻那麽熟悉又那麽陌生。


    “你……是狐狸?”


    “我是狐狸。”


    白媚千抬起手,“阿庭,別害怕我。”


    白媚千眼神裏,竟然含著祈求和卑微。


    這份卑微,像根針一樣狠狠在蔣庭心髒上紮了紮,生痛生痛。


    蔣庭立馬拉住白媚千的手,用力將白媚千扯進懷裏緊緊抱住。


    “我沒害怕你,我唯一害怕的,是失去你。”


    白媚千懸著的心終於落地,抱緊蔣庭的腰,貪戀的把頭埋在蔣庭頸窩,用臉頰去感受蔣庭體溫。


    蔣庭看著白媚千睡裙下擺正在搖曳的三條狐尾,大手試探性的從白媚千腰窩往下滑,“我能摸嗎?”


    白媚千直接卷起其中一條狐尾,主動將毛茸茸的尾巴尖往蔣庭手心送。


    蔣庭反手攥住,白媚千在蔣庭懷裏小小激靈了下。


    手心裏,狐狸尾巴的觸感軟綿順滑,每順著尾巴尖往上摸一寸,就能感覺到懷裏的白媚千身體軟一分。


    直到摸到尾巴根,把三條大狐尾都捏了捏,蔣庭腦子才逐漸清明。


    所以……


    “幺幺也是狐狸?靳野知道幺幺的身份,所以也知道你的身份?”


    “嗯。幺幺跌落人類世界的時候就是獸身,是被靳野當人類養的狐狸寵物撿迴家的,幺幺不知道人類世界不信怪力亂神的事,當天就在靳野麵前現了身。”


    蔣庭抬頭,眼眶有些紅潤,眼神有些責怪。


    “為什麽不早告訴我?我不值得你信任?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腦子都在亂想些什麽?”


    “我以為你這個堂堂n國白家大小姐,對我這個小警官隻是玩玩,所以不帶我見家長,也不跟我聊家裏事!”


    “甚至看到你跟老靳避開我聊天的時候,我差點跟老靳翻臉!”


    雖然白媚千是狐狸這件事,實在超出人類認知範疇。


    但隻要白媚千說,蔣庭就信。


    甚至今天逼問白媚千為什麽設局接近他,也隻是想要白媚千說句“因為愛”,而不是真的想要去質疑白媚千些什麽。


    其實從一開始,白媚千出現在不屈拳館的時候蔣庭就有所察覺。


    當刑警的,反偵察是刻在骨子裏的意識。


    從楊柳路派出所馬路對麵開了個海棠茶館開始,蔣庭偶爾進出警局就能察覺到有目光在注視。


    一開始以為是哪個犯罪分子,光明正大“監視”警察,就暗中找原房東問了問,得知茶館老板的身份信息,戶籍信息一查,白媚千的資料蔣庭掌握了。


    n國首富家的大小姐,不再n國繼承家產,反而移民到海城,在海城開個茶館、開個分集團。


    大概是因為好奇,進出警局時,蔣庭也會透過車窗往海棠茶館三樓露台看。


    車窗有防窺膜,外麵看不見裏麵。


    所以白媚千並不知道,其實蔣庭早就發現她的存在。


    並且,早就跟她來過很多次“對視”。


    沒多久,蔣庭發現去不屈拳館練拳的時候,經常跟他對打的幾個教練學員總是打一會就去“喝水”、“尿尿”。


    蔣庭“審問”了下才得知,是因為休息區來了個絕世美人,整個拳館的男人都孔雀開屏,時不時的“路過”去看一眼美人,去找找存在感。


    而這個女人,就是白媚千。


    白媚千的目光太明顯。


    明顯到,蔣庭練拳打沙包的時候都總覺得背後像是被視線灼燒。


    蔣庭從小就不缺異性喜歡,因為出生在警察世家,從小就培養出一身正氣,十六七歲就有一米八多的身高。


    當時和靳野在同一所高中,他們每天上早讀之前,都有同一件事要做。


    那就是,清空抽屜裏不知道哪些女同學送的早餐、禮物、情書。


    到了警校,蔣庭各專業都是第一,更是受到不少警校師姐師妹的喜歡。


    蔣庭以為,白媚千可能也是像那些師姐師妹一樣,覺得他外表優越就來了興趣,從而對他多加關注。


    蔣庭以為,他視而不見,白媚千自己就會自討沒趣打消念頭。


    沒想到,整整半年過去,白媚千打沒打消念頭不知道,蔣庭練拳的時候倒是開始霸道的不許教練們去“喝水”“尿尿”了,不許教練們去找借口跟白媚千搭訕了。


    直到某日,來練拳,在休息區沒看到熟悉身影。


    白媚千終於“自討沒趣放棄”,蔣庭一邊覺得輕鬆,一邊又有些失落。


    結果路過更衣室,就聽到更衣室裏傳出白媚千的求救聲。


    幾個赤膊、肌肉比白媚千腰還粗的新來的教練,竟然堵著白媚千要聯係方式。


    白媚千背靠牆角,非常無助的向蔣庭遞來一個求救的眼神。


    蔣庭亮出證件,新來的教練立馬跑了。


    那天,蔣庭第一次正眼看到白媚千全貌。


    穿著紅色吊帶裙,身材高挑身姿曼妙,五官大氣明媚,一雙上揚的狐狸眼像是自帶魅惑屬性,讓人不由得喉頭發緊。


    蔣庭跟白媚千說的第一句話是:“以後別再來這種男人堆了。”


    白媚千卻拉住蔣庭衣擺,聲音綿軟,眼神帶勾。


    她說:“知道蔣警官在,所以我不怕。”


    蔣庭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好色之徒。


    但看到白媚千這樣一個豔麗風華的女人,含著情示弱示好,心髒還是被撩的漏了半拍。


    所以,在白媚千問蔣庭要聯係方式的時候。


    神使鬼差的,蔣庭沒有拒絕。


    從那天起,蔣庭每天睡醒都會收到白媚千發來的“早安”,每天睡前都能收到白媚千發來的“晚安”。


    而每次出任務,警隊車隊鳴笛浩浩蕩蕩離開警局的時候,蔣庭也會收到白媚千發來的“平安”。


    偶爾閑著沒有案子時,蔣庭也會去海棠茶館坐坐。


    隻要蔣庭去茶館,白媚千都會親自給蔣庭泡茶。


    而喝了茶,作為答謝,蔣庭也會盡盡地主之誼,開車帶白媚千逛遍海城。


    白媚千特別簡單直接,也從沒刻意掩飾對蔣庭的喜歡。


    白媚千看蔣庭的眼神,永遠那麽熾熱那麽濃烈。


    而在這樣的攻勢下,蔣庭也敗下陣來,徹底淪陷在愛情海裏。


    某個尋常日子。


    從白媚千單方麵“早安”“晚安”“平安”,變成了雙向的。


    在某個尋常日子,蔣庭帶白媚千去看海邊落日。


    就在落日餘暉中,他們確定了戀愛關係。


    之後,每一天都是膩膩乎乎。


    在白幺幺出現之前,蔣庭從來沒覺得他們的戀愛哪裏不對。


    也是前些天,察覺到靳野白媚千聊天時,他一出現,靳野白媚千就轉移話題,蔣庭才第一次吃醋、不安。


    也是因為吃醋和不安,才開始迴顧往昔,才發現,他對白媚千的了解,真的流於表麵……


    直到現在看到白媚千的狐尾,蔣庭才終於知道,他確實是真的不了解白媚千。


    兩人還抱在一起。


    白媚千將狐尾收迴,“不告訴你,是怕你害怕我,怕你離開我。”


    蔣庭扶著白媚千肩膀,“你在陽台的時候說,我們早在幾千年前就認識,是什麽意思?”


    白媚千抿唇。


    蔣庭頓了頓,“不能說?”


    “不敢說。”


    對於沒有前幾世記憶的蔣庭來說。


    之前的每一世故事,蔣庭未必能共情。


    白媚千怕,怕蔣庭會真的以為自己是替身。


    怕蔣庭會像上一世的軍閥蔣庭那樣,燒山自盡……


    白媚千抬手,輕撫蔣庭的臉,“你隻需要知道我愛你,愛你勝過愛我自己就夠了。”


    “……好。”


    ……


    半小時後,蔣庭洗漱完畢,在白媚千身邊躺下。


    白媚千熟練的滾進蔣庭懷裏,手才搭在蔣庭腰上,蔣庭就把白媚千手拉開。


    “明天要見你三個弟弟,早點睡吧。”


    白媚千僵了僵。


    好半晌,才輕輕喃了句:“我隻是想要個晚安吻。”


    蔣庭沒有猶豫的在白媚千額頭上,唇上親了親,“晚安”。


    兩人沒再說話。


    明明躺在一張床上,卻相顧無言。


    夜已深,但,真的能睡著嗎?


    白媚千睡不著。


    蔣庭同樣睡不著。


    兩人就這樣幹躺著。


    過了好久,蔣庭才輕歎一聲翻身抱住白媚千。


    “怪我敏感,我不懷疑你對我的愛,可我真的好奇你的過去,也好奇你口中的,和‘我’幾千年前的記憶。”


    “媚千,不要對我有秘密。”


    “好……”


    蔣庭要聽,她說就是了。


    她也不想做獨自守著記憶的偏執狂,她也想不管不顧的,要讓蔣庭知道她這幾千年來受了多少相思苦!


    要是蔣庭聽完不能接受……


    大不了,她用靈力給蔣庭洗去今晚所有記憶。


    白媚千沉重的歎了口氣,也翻身抱住蔣庭,把臉埋進蔣庭懷裏。


    “我是隻6000歲的紅狐,1000歲那年我初入人間……”


    白媚千不遮不掩,完完全全的將初人間遇見少年將軍開始,以及往後的幾生幾世全都告訴了蔣庭。


    大概是因為跟靳野白幺幺說過一遍。


    現在再說一遍,心情已經沒有那麽沉重。


    白媚千的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蔣庭身上。


    蔣庭沒說話,隻是緊緊抱著她,很認真很認真的聽。


    直到說完前5世。


    白媚千才道:“第六世,我留在你身上的狐尾已經蕩然無存,我感知不到你在哪,隻能挑選最有錢權的家庭,大海撈針般尋找叫‘蔣庭’的人。”


    “找啊找,找了26年,才從成千上萬個蔣庭裏找到你。”


    “我一刻都不想等,當晚連夜飛往海城……”


    “就是在海棠茶館,那時還是牛肉粉店,你穿著警服威風凜凜,正在跟你同事吃麵閑聊,有個漂亮的小師妹在同事們的打趣下跟你表白,你說,在當上刑警隊長之前都不想戀愛……”


    “那時,我忍住了衝上去抱你、吻你的衝動。”


    “我把牛肉粉店買下,把整棟樓都買下,建了海棠茶館。”


    “明明可以等你刑警隊長之後再出現,可對你的思念,真的抑製不住,我想見到你,每天都想見到你……”


    “之後的事,你也知道了。”


    說完這些,白媚千不敢抬頭,不敢去看蔣庭的表情,生怕從蔣庭臉上看到不想看到的反應。


    而蔣庭也遲遲沒說話。


    但蔣庭收緊抱住白媚千的手,力氣之大,像是要把白媚千揉進骨血裏。


    蔣庭的手,落在白媚千腰間,隨後往下滑,停在尾椎位置。


    那裏,是白媚千三根狐尾的尾巴根位置。


    “斷尾……痛嗎?”


    白媚千僵住。


    “什麽?”


    蔣庭的聲音嘶啞,帶著鼻音。


    “斷尾續命,痛嗎?”


    蔣庭第一句話,竟然不是問她是不是把她當替身。


    而是問“痛嗎?”


    痛嗎?靳野也問過這個問題。


    靳野為白幺幺問的。


    白媚千隻是如實的說,跟人類砍斷手腳差不多的痛感。


    可現在蔣庭這麽問。


    白媚千卻覺得鼻頭都熱了。


    熱淚湧出,瞬間浸濕蔣庭胸膛。


    “痛……真的很痛很痛……”


    蔣庭瞬間慌了,趕緊低頭吻掉白媚千的淚,覆在白媚千尾椎骨位置的手也不敢再碰了。


    白媚千很快止住淚意。


    仰頭看著蔣庭,“聽了前幾世的故事,你……不覺得我把你當替身嗎?”


    白媚千是狐狸,能夜視,但蔣庭不能。


    蔣庭起身,把燈打開。


    看到白媚千滿是血絲水霧的眼,心疼的又把白媚千抱到懷裏。


    “我說過,我不會懷疑你對我的愛。”


    白媚千愛不愛他,眼神足以表達。


    雖然蔣庭沒有前幾世記憶,可白媚千的字字句句,都太刻骨太揪心。


    蔣庭哪怕沒有記憶,哪怕確實吃醋,但也能代入、能共情。


    特別是聽到白媚千斷尾續命、經曆雷劫,蔣庭心髒都抽著疼。


    “這一世,不要再傷害自己。”


    “如果還有下一世,為自己活吧。”


    白媚千使勁點頭。


    好像這幾千年相思苦,這幾千年執念。


    在蔣庭問出那句“疼嗎”的時候,就已經煙消雲散了。


    這句“疼嗎”。


    讓她付出的等待有了意義。


    “阿庭……”


    “我在。”


    “這一世,我們相守到老好不好?”


    “好。”


    從跟白媚千戀愛那一刻起,蔣庭就已經計劃好後續一生。


    戀愛、見家長、結婚、生子、白頭到老。


    白媚千是人也好,是狐狸也好。


    計劃好的,就是計劃好的。


    他雖不如曆經六生六世的白媚千愛的深。


    但他對白媚千的愛,也絕不淺。


    蔣庭道:“著急見你家人,就是因為想跟你結婚了。”


    白媚千終於展顏笑了,“你早說是因為想結婚,我就帶你見人類父母了,帶你見我弟弟,隻怕……會被阻撓。”


    “你斷尾都不怕,我又怎麽會怕被阻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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